“燕芳姑娘不必谦虚,昨日在下从城外经过,恰巧目睹了女侠勇退恶匪的场景,姑娘剑法之精湛,令无涯佩服。姑娘可知这群英榜?”见燕芳摇头,无涯想起什么似的笑说道:“瞧我,你初入江湖,估计对这些江湖事物尚且所知甚少。这群英榜,是武林联盟统计数据,每年从一众青年豪杰中排出前六十名,年轻一代的少侠往往以入群英榜为荣。依在下之拙见,燕芳姑娘出来闯荡时间虽尚短,但依姑娘实力,无涯敢断言,下次群英榜更新之际,姑娘必在其中。”
燕芳见现在的场景,估计对方把自己的底摸得差不多了,明显是有备而来。而且她自己确实是要找这一味传说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奇药,这么一来,自己似乎没有拒绝此行的理由。
“公子既然如此抬爱,燕芳自是不能拒绝的,”看着无涯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燕芳不由得失笑:“看来公子心中早有成算了。”
无涯左手持扇轻拍着虚握着的右手,轻笑道:“燕芳姑娘此言差矣,姑娘与无涯,只是各取所需而已。”说着示意张云给两人的酒杯斟上酒:“无涯先干为敬。”语毕,洒脱的扬起酒杯,一饮而尽。燕芳看着无涯手中已然空了的酒杯,也不再推辞,端起眼前的酒杯,一干而尽。
和无涯商量完前往极渊之地的有关事宜后,燕芳回到无涯叫张云给她安排的厢房。这趟极渊之地之行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这偌大的武林武功高强者不知凡几,无涯选谁她都不会惊讶,但偏偏找上了她这个初入江湖的牛犊,不管是论混迹江湖的经验还是论武功的高强,按理说都轮不到她。无涯的做法,实在是让她摸不着头脑,不管怎样,就算无涯不找上她,她也会去找他的。
无涯房内。
桌上的酒还温着,张云站在无涯身后侍奉着。无涯坐在桌前轻酌,扇子有节奏的敲打着桌沿,若有所思。
张云看自家公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忍不住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公子,虽说燕芳姑娘的武功的确高强,但是比她高强的人又不是没有。而且与公子交好的几位少侠武功也是极好的,找那几位少侠不是更加稳妥吗?可是为何......”
无涯将手中扇子一扬,顿在空中止住了张云的话头。
“你可知我们此行是去做什么?”
“当然是去找冥渊花了,公子的病近几年愈发严重,薛神医开出的药方除了冥渊花,其他药材都齐了。”
“你既然知道这个,自然知道你家公子的病每月初五都会发作,这些年每次病发是怎么度过的你可还记得?”见张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无涯不再继续解释,时值傍晚,他也略有点困意。于是打发走张云,自己一个人解衣后躺在床上,思考着这趟极渊之行。
其实正如张云所说,选择与这个刚出茅庐的女子一同前往极渊之地看似有所不妥,但他自有考量。江湖皆道无涯山庄的无涯公子武功惊艳才绝,可惜却生来体弱不能过分操劳;张云他们只道他得了怪病,每月受病痛折磨,却不知这不是病,而是毒。
这一切,都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十六年前正道与魔教大战,随着那场诡异的集体失踪,父亲与众叔伯也消失在那场大战里。自家的无涯山庄损失惨重,不少宵小之辈妄图从无涯山庄里分上一杯羹。为了撑起整个山庄,母亲给彼时尚四岁的他下了一种能让人武功进展迅猛的毒,没日没夜的让他修炼武功......从那以后,自己的武功的确进展神速,每个呼吸吐纳都在增长功力,但是诡异的是自己也不像平常的习武之人那般身体强健,反而像极了文弱书生。
随着自己一天天变强,无涯山庄的地位在武林中也越来越稳。可既然称之为毒,就必定有所副作用。自从年少时中了这磨人的毒,无涯每月都要忍受那种非人的痛苦,且只能靠处子之血痛苦才能缓解,而且他的身体状况,绝对不能让有心人知道。若是消息一流出去,他每月身体虚弱之时,必定是毫无反击之力的。况且这趟极渊之行,正如他所说,危险重重。魔教的地盘,见武林人士必是群起而攻之,更遑论极渊之地本身就具有危险性,其中毒物无数。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找一个至少有自保能力的人作为同伴。这是选择燕芳的理由,既是处子,能够帮助自己缓解毒发的痛苦,且武功在同辈之中又可以称得上是佼佼者,并且据这几天的观察,此女子为人低调,也见了不少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事迹,在这个一潭黑水的武林中,她暂且还算是干净的。如何掌握这种单纯的人,再简单不过了。
无涯又想起今日燕芳被请来时不情不愿的样子,这样把想法全都摆在脸上的人,也不多见呢,这样想着,无涯静下心神,逐渐睡去。
无涯这边睡得安稳,燕芳却迟迟不能入眠。她和衣躺在床上,眉头紧蹙。手中的剑始终没有放下。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燕芳突然站起身来,衣服也懒得理,拿了桌上刚刚让酒店老板准备的上好女儿红就要出去。刚打开房门,就见侧里伸出一只手。燕芳抬头,张云站在门前:“这么晚了,姑娘是要去哪?”
燕芳不语,半晌才回话:“怎么?我是答应了你们一起,可这不代表你们能限制我的自由。”说着不管张云是何反应,顾自用剑柄挥开张云的手,步履轻盈的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跟张云交代:“明天我会准时跟你们出发的,放心吧,我燕芳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可是答应了的事是不会反悔的。”语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芳走在萧条的大街上,深秋的天气,风已经刮了起来,所幸有内力傍身,虽穿着单薄,一时也不觉得冷。
天色已经暗了不短的时间了,街边的店铺都已经关门。燕芳走了好久,才发现街边角落里有几个小小的纸钱铺子正张罗着收摊。燕芳连忙走过去,指着面前一沓纸钱:“老板,给我称二两。”老板称好后,和气地问道:“客官需要包起来吗?”燕芳想着自己也不方便就这样拿着,点了点头,给了合适的银钱,提起纸钱,往城外走去。
走了半晌,直到看见不远处有棵古槐,燕芳才慢下脚步,缓缓走到槐树下坐下。呆坐了一会儿,又仿佛突然清醒过来似的轻嘲了自己一声,一边拿出纸钱用火折子给点燃了,然后打开酒坛的塞子,咕咚咕咚往地上倒了大半坛。随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地上,拿起酒坛子仰头就喝,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纸钱在火的灼烧下一点一点燃为灰烬。
半晌,等纸钱烧尽后的余温也慢慢散去,燕芳用袖子随意抹了一下嘴边残留的酒液,起身活动了一下没什么知觉的腿,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