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已过,京城的集市和街巷上熙攘的人流也逐渐稀疏起来。微润的日光透过古槐树的枝头,浮出些迷人的碎花影来。
葱郁庞大的古槐树荫下,有一穿着十分破烂的叫花子,他胸前的衣襟上已是空有一块破布。全身肮脏得无一处干净的皮肤,黑丝也乱蓬篷的顶在头上。
他像是匍匐的躺在古槐树前的泥地上,胸前搁着破旧的瓷碗,里面貌似还有几个亮闪闪的铜板,但他似乎已没了力气去拿那几个小钱买个菜馅的包子充饥了,一动不动的像个死人般瘫在原处。
他饥饿了几天,点粮未进,身子自然廋弱得厉害,只有高挺鼻梁下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即便如此,他那双清澈的黑瞳却异常明亮,似能洞悉到人的内心深处。
――李府
“沁心,快给我拿把木梯子来!”
李家二小姐,李慕青,正兴奋的唤自家丫鬟去给自己拿把梯子,她已很久没出过府了,实属家父管得太严,以前还能偷偷溜出去玩玩,自从被逮着了一次,那便宜老爹就一直派人死死盯住她,谨防她再次乱跑,又坏了规矩。
但大门出不去,她还不能从墙头上翻过去么?反正府外离大街巷路近,正所谓一条路堵不死好汉,她起码还要试一试。
“小姐,你要木梯做甚?”
沁心丫头歪着头一脸不解,小姐要拿梯子干什么?都说自家小姐从小性子顽劣,总爱惹事,老爷才叫自己看好小姐,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别让她失了一个小姐分寸。
“唉,沁心,你只管拿来便是了,我自有妙用。”
李慕青鬼精灵的眨着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倒是比一贯认真了不少。但微展的笑颜早出卖了她内心的窃喜,今日家父去拜访友人不在府中,正好趁这个机会翻墙出去逛逛。
李慕青见沁心仍呆在原处,便推了推沁心的后背,使眼色让她快去快回,莫让人发现了。
“沁――心,你快去嘛。”
沁心不情愿的嘟起了嘴,小姐要是又去干什么傻事才糟了,但自己又不能不听她的,要是出了事,老爷那儿可怎么交代。
转头望了望红墙头那抹翠绿色的身影,沁心叹了口气,找管事的要梯子去了。
大不了,再被人训一顿,惩罚一次,沁心丫头在这方面倒是意外的想得开。
不多会儿,沁心搬来了一把结实的木梯子,李慕青兴冲冲的将它接了过去,靠在了院墙上。
见李慕青就要作势卷起衣袖,沁心急了,连忙上前死死拉住李慕青,连珠炮似的说到:
“小姐,小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啊?别告诉沁心你想不开要跳墙自尽啊.....”
“尽什么尽,快放开先!”
李慕青用力从沁心手中拽过宽大的袖边,暗道真是麻烦,看来以后还得穿袖口小些的衣服。
“谁告诉你我要自尽了?我就想翻上墙看看而已。”
李慕青才不会说自己是想要翻墙偷溜出去,不然沁心不得急死,非把她拉下来不可。
这死丫头,外表看起来这么温柔,却看她得贼紧。
“墙上有什么好看的,而且爬梯子很危险,小姐你还是快下来吧,要是一会儿夫人看见了又该骂你了。”
沁心苦口婆心的劝到。
“我就上去看一小会儿过过瘾就行了,真的没事的。”
李慕青循循“善诱”着沁心,顺势将裙摆卷在了一起,让沁心帮她扶住梯子,小心翼翼的蹬了上去。
沁心拗不过李慕青,只得由着她去,老实的按稳了木梯子。
“小姐你小心点啊。”
沁心不放心的叮嘱着,不时回头看看院内,李慕青也听惯了她的嘴,索性直接忽略掉这些话。
“哎吗,累死我了。”
好不容易爬上了朱红色的墙头,李慕青半个身子便瘫在了墙头上。
谁来告诉她翻个墙也能这么累,差点没闪着她的腰。
院里的沁心只看见李慕青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墙外,这下才慌了:
“小姐你万不可翻墙啊,这墙这么高,一不小心掉下去会成废人的!”
李慕青白了沁心一眼,这缺心眼的丫头是巴不得自己要掉下来?
全然不搭理沁心死丫头,李慕青往墙外一望,顿生了怯意,这还是蛮高的....真要直接跳下去么?
李慕青颇有些失望的看着墙外那颗高大的古槐树,她真的很想出去看看,难道女子就只能天天被关在闺房里学那些枯燥乏味的女工吗?她不想当一个家父想要的贤淑闺女,那真是太累了。
黯淡的目光移向了古槐树下,那处躺着一个黑影,仔细一看,好像,是一个人?
他在树叶晕开的阴影下,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沁心,那里有个人艾!”
“什么人不人的,小姐你快下来!刘管家过来了!”
沁心焦急的声音传来,李慕青才收回目光,见院内的石路上匆匆踏来一个人影。
那不就是凶巴巴的刘老头儿吗?每次自己犯错的时候,他都要向家父打小报告,还时刻盯着自己,一有小动作就上禀,可恶死了。
李慕青可不想再挨一顿板子,她的屁股又不是铁做的,还得好生养着。
“二小姐,你拿梯子又要干什么荒唐事!”
刘管家不和善的语气老远就听见了,李慕青吓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刚想下梯子,刘管家一脚已经踏进了院子,抬眼就见李慕青趴在墙头上。
这下可不得了了,沁心心虚的挪到了一边,刘管家先是被李慕青这样子吓了一跳,随即就开始生气的数落李慕青。
“哎呦,我的二小姐,二祖宗,你好端端的翻什么墙啊?还不快给我下来!老爷一不在你就整些幺蛾子出来.....”
说着就要过来拉李慕青下墙,但刘管家年纪太大爬不上梯子,就叫沁心上去赶紧把李慕青给拉下来。
沁心连忙扶着梯子上墙来,李慕青想自己还没出去玩玩呢,怎么能这样就半途而废。
她死死扣住墙头,让沁心别上来。
“沁心,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
“小姐你快下来吧,待会儿老爷说不定就回来了。”
沁心仍然不放弃给自家小姐洗脑,但李慕青偏不听。
“那小姐我帮你下来。”
沁心说着也爬上了墙头,慢慢靠近李慕青。
“沁心,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见这丫头不死心,李慕青只好拿人身安全威胁她了。
但沁心固执得很,她一定要把小姐安全送下去。
两人争执不下,李慕青一怄气松开了手,自己直愣愣的往墙头外倒去,沁心想一把抓住她,奈何却被一齐摔了下去。
“救命啊!”
一声尖嗓子后,两人华丽丽的摔在了府外的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