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层除了有这个奇怪巨大的食堂外,更是一条商业街,支撑着大部分公司员工的日常消费。
在简单地吃过了早餐后,陈和洛首先离开,黄佳欣便带着陈云在四层的商业街里买了些日常用品,虽然不清楚具体得在这里待上多少天,日常的生活用品却是需要的。
陈云提着两个袋子走在黄佳欣的身旁,街边的店铺不少已经打开店门开始营业,大多店主笑着向她打招呼,她也微笑着一一回应。
“我昨天已经和你家里人通过电话了,他们倒是很放心你啊。”黄佳欣双手兜在外套口袋里,轻轻地问道,“你这几天打算怎么办?”
“就待在房间里吧,等到你们忙完我就可以回家了。”陈云谢了一声,回道。
“这样啊。”
“我这几天会挺忙的,要不过来帮我一下?”她提议道。
“我是一个外人,不好吧?”最好的打算还是在房间里待上几天,等到消除了记忆后安然离去,他口袋里的钱也够他这阵子消费了,尽量避免节外生枝吧,他心想。
“有什么不好的?五层我说了算,既然没事就去我那里帮忙,也省得你一个人在房间里无聊,就这么说定了,等下八点左右去前台找我。”她突然一锤定音,陈云一愣,却不好拒绝了,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一路闲聊,顺着楼梯回到了五层后,黄佳欣只是说了句“等会见”便往着前台的方向而去。
陈云一路上都在思考,只是想不通她怎么突然间会叫他过去帮忙,按理来讲可以给她帮忙的人应该是很多的,怎么偏偏要叫自己这个连新人都说不上的人过去帮忙?
想不通其中的关节,不能判断得出这事情的好坏,只得放弃了继续思考的想法,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毕竟寄人篱下,身不由己也是正常。
“牙膏,牙刷,毛巾,漱口杯......”
陈云把东西一个个地拿了出来,除了黄佳欣放进来的一些他不认识的小零食外,普通的生活用品买了个全。
手机已经快要完全没电了,毕竟已经两天多没有充电,陈云把东西都放好后,只是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便仰躺在床上,开始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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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擦了擦头上的些许汗水。
原来是真的很忙!
陈云在早上七点多到了前台,八点多就开始了帮忙作业,除了休息时间外,双手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他无法想象,借书的人怎么能一直排出一条长队,直到晚上的十一点,人群才渐渐少去。
陈云从没有这么不间断地劳动过,他感觉很累,并且开始很特别地想念自家那张小床。
“辛苦了,喝点粥吧。”黄佳欣从远处走近,递过来一个袋子。
陈云笑着接过,打开了餐盒后放在前台上慢慢地吃着。
黄佳欣拉出一旁的椅子坐下,只是靠着椅背并不说话,从神情上看得出很疲惫。
黄佳欣在上午把事情交代给陈云后便径直地离开,等到中午才拿着饭盒出现,陈云虽然不清楚她去做了些什么,却还是很明显看出了她的疲惫,只是他并不打算开口闲聊,低着头慢慢地吃着,给双方都留出休息的时间。
空气很安静,只是并不感到尴尬。
“呵呵,这粥挺好的吧?”陈云喝完了粥的同时,黄佳欣看了过来,轻笑着说道。
“很累吧?”她问道。
陈云笑着耸了耸肩,无奈地默认。
“累才好啊,有活着的实感。”她感慨道,似是一副老成的模样,只是让人感到自然。
“今天真的辛苦你了,就到这吧,把电脑关了回去早点休息,明天八点到这边就好,人应该会比今天要少很多,最好还是忙碌起来吧。”她笑着道了声晚安,便转身离开了。
还真是直接啊!陈云一边感慨着一边收拾餐具,起身关掉电脑返回房间。
一路灯光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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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人流量一天天地大量减少,等到会议过后的第四天时,却又突然地爆发增长了起来,只是这次来的人不是来借书,大多数却是来还书的。
前两天已经开始空闲起来的陈云,不得不又一次变得忙碌,反复地用扫描枪进行着作业,一直到隔天的半夜一点,才得闲下来。
“呼~”几乎站了一整天,陈云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去,重重地出了一口气,这个时候要是自己会抽烟的话,吸一根一定很痛快!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有人走到前台,敲了敲他的桌子。
“你好。”陈云站了起来,还没看清楚人便先习惯性地问好。
胖子罗超摇了摇左手拿着的书,笑嘻嘻地看着他,“嘿,不忙了吧?我来还书的。”
陈云看清楚了来人,先是一愣,再接过他手里的书操作了起来。
电脑上显示的借书日期是会议过后的第一天,也就是陈云来前台这边帮忙的第一天,只是那几天来借书的人实在是太多,胖子有来借过书吗?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好了。”陈云把书放到一旁,笑着说道。
只是罗超并没有离去,只把他那张大圆脸往前靠了点,笑眯眯地看着陈云。
陈云疑惑,刚想开口问道,胖子罗超便伸上了刚刚被前台柜子遮住的右手,手上提着一打啤酒,他笑着问道:
“忙完了吧?有空陪我喝点酒?”
一打不认识牌子的啤酒,让陈云有些头疼,他搞不清楚罗超的意图,刚要开口拒绝的时候却是看到罗超身体前倾伸手进前台,然后他的肩膀被按住,一瞬间被提了起来。
陈云一下子懵了,自己好歹也是有一百多斤重的人,怎么可能被这样轻松地用双手就抓了起来?!
天地稍微旋转了九十度之后,又瞬间恢复了原样,陈云感觉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只是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已经好好地锻炼了一番他的心脏,稍一站稳他便已经回过神来了,猛地拍开胖子的双手,眼睛紧盯着他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心有余悸。
陈云的反应让胖子有些出乎意料,你这表现就像是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啊?!他心想着,挠了挠头急忙开口解释道:“不好玩,吗?”
“我们队长教我的,我们都是这样打招呼的,他说这是对好友的招呼方式,我也没多想,你们那边不一样是吗......”有些语无伦次。
“抱歉......”他挠了挠头,一瞬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是仔细想想刚刚的行为好像是有点不礼貌,他反省着,偏过头去不直视陈云。
看着罗超的样子,想着他前些天的无厘头表现,陈云也觉得自己似乎反应有些太过头了,拍了拍胸口长出口气后,主动走近过去。
“是误会啊,差点被你吓死。”陈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开口无奈地笑道。
胖子猛地回过头来,使劲点头,“是误会是误会!”
陈云看了眼前台上的那一打啤酒,想着这个时间也应该没有人会再过来了,便探身进前台关掉电脑后,转身主动拿起了啤酒。
既来之则安之吧。
“走吧,找个地方,你不是要请我喝酒吗?”他对着罗超笑道,指了指不远处的沙发,缓解着尴尬。
几瓶酒下肚后,胖子搂着陈云的肩膀,不见先前的尴尬,一味地说着这几天的见闻,看得出酒量和酒品都很差。
陈云知道他是很喜欢说话的,虽然听不懂他说的大部分东西,却也并不好奇,只在一旁淡淡的应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那味道奇怪的啤酒。
只是不清楚罗超过来找他的目的,陈云的心里总有点不踏实,如果说他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那罗超过来找他喝酒就是很寻常的事情,相反的,就显得怪异了。
来抱怨谁,牢骚什么都行,别是对自己有什么请求就好,陈云心想,他们两个人所处的世界截然不同,他知道自己的那点斤两,更何况过几天自己就要离开这里了。
罗超自顾自地一直说了半个多小时,陈云虽然有些困倦,却也乐见其成,只是酒却是喝完了,虽然罗超一直在不停地说话,只是偶尔喝上一口,酒却还是很快地没了。
胖子一个人喝下了十一瓶酒,回头找不到酒后,便靠在沙发上,突然开始沉默。
陈云小饮着一口剩下不多的啤酒,也保持着沉默,他摇了摇手中的酒瓶,缓缓放下。
既然酒也喝完了,多少也算是回应了胖子之前的善意,陈云起身打算告别离开。
“等下。”罗超转过头来说道。
“怎么了吗?”陈云问,“我有些困了。”
“坐一下吧,我酒快醒了,等下一起走。”罗超笑道,语速并没有之前喝酒时那么快。
陈云闻言只是重新坐下,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
“这啤酒后劲不大呢。”罗超很快地转过头来再次说话,然后他起身坐到了陈云对面的沙发上,表情有些纠结,只是更多的是严肃。
“其实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刚刚本想借着酒劲开口,只是又仔细地想了想,觉得那样挺不礼貌的就没说,还好着酒劲不大,我现在挺清醒的,有件事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了......”罗超还想继续说,只是被陈云抬手打断到。
“如果是和这个公司有关的事情的话,我是帮不上你的忙了。”陈云伸出双手在面前摊开,继续解释道,“我会在这几天退出这里,所以我是帮不上你什么的。”他有些无奈,无事不登三宝殿,冯梦龙大家果然早已经看穿了一切。
罗超就没想过会有人在一开始进入这里还选择退出的,先是一愣,转而突然大笑起来,他挥了挥手笑道:“这倒是难办了,那你就当做是我在发牢骚好了。”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停下了笑声,继续说道,“刚刚和你说的,那场会议之后的调动已经明确下来了,我会在几天后跟着大部队去那个战场,刚才我想拜托你的事就是在我走之后去做的事情。”
“只是现在就当做是我的醉话好了。”他无奈地笑着,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小照片,沿着桌子推到了陈云面前,“这是我的妹妹。”
陈云看了他一眼,低头往照片上看去,照片上的小姑娘约莫三四岁,有一头齐肩短发,被一个须发皆花白的老人抱在怀里,对着镜头笑出了两个甜甜的酒窝。
“这是我妹妹,抱着她的人是我家的管家。”罗超探过身来,指着照片一一介绍,然后他返身坐回沙发上。
“接下来说的这些,你就当做是我的牢骚就好。”他微眯着眼睛,似在追忆一般,声音有些缥缈。
接下来的时间,胖子罗超说了很多,大多是关于他所在的家族的,故事很老套,像大型宫斗剧,陈云只是认真地听着。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那种环境下怎么就活了下来了。”胖子叹了口气,“也许是我装出来人畜无害的模样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也有可能是我爸不再表达他从小到大对我的偏爱,我的亲戚和我的哥哥们开始把我排除在他们意想之中有威胁的竞争行列,让我有了几年的喘息时间。”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语气也柔和了起来,“然后就是四年前我妈突然又怀孕了,那帮人里,有些人已经坏到了骨子里,想趁着她养胎的时候把威胁扼杀在摇篮里,只是那时候我也有了些势力,他们也就只试探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有惊无险地度过了那段时间,十个月后我妈在海岛上顺利生产,母女平安,然后我就有了一个超级粘人的妹妹了。”
“真的超级粘人,超!可爱的!有机会真想让你也见一下。”
“如果我爸的目光不再投向我们就真的很完美了。”他无奈地苦笑,“回到城市后,我爸对我这个妹妹很疼爱,比起以前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要更加疼爱,但是我想这对于谁都不是一件好事,我的那帮亲戚,那些哥哥姐姐,又把目光转到了我们身上。”
“我也算有了自保能力了,这三年来我们双方也就一直相安无事,只是没想到我刚出来后就出了状况。”也没想到我的父亲还是如以前那般冷漠自然,他冷漠地想着。
“这次我去战场的事情已经没办法避免了,我没得选择,也做好了死在那里的准备,只是怕我走之后,他们就真的肆无忌惮了。”
他突然沉默沉思,良久才开口。
“这种家主就是一切的家族,还是早点没落的好。”他冷漠地抬头望向上方,又再次沉默。
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啊,陈云只能感慨着,只是看着罗超的思绪陷入了自我的世界,他却并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两个不同的人,很难做到感同身受啊。
说完了吗?陈云心想,他并不想说些安慰的客套话,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如果不是知道你要退出我都不敢说这么多。”罗超察觉到陈云的动作,回过头来笑道,“我本来就是想拜托你两年内尽量把我妹妹接到这里面来,欠一个人情给你也好,像做生意一样,你要钱要女人也罢,我都可以满足你,不过现在只能是我一个人头疼了。”
看得出胖子的真诚和无奈,陈云蓦地有些短暂的茫然,回过神来只是问道:“两年?”
“嗯,两年内,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保护了,依照我的判断,他们这两年内应该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虽然这里面的生活没有在家那么舒适奢侈,只是我可不想她再经历我那样的童年了。”胖子应道,然后也站起身来。
陈云沉默了一会,无法想象他会这两年付出多少努力,只是突然笑了出来,“你可真疼你妹妹啊。”
看着陈云最近过来,胖子却是又一把坐了下来,瘫靠在沙发上有些颓然,只是也跟着笑道,眼中夹杂着泪花,
“是啊,我也觉得我可以当个模范哥哥了。”
他不再言语,然后突然往沙发上一倒沉沉睡去,把陈云吓了一跳。
确认了胖子只是睡着了之后,陈云转身离开。
“果然酒不能多喝啊。”他看着周围的暖黄灯光,感慨道。
但还是可以喝一点的,他心想,在胖子生活的环境里,这样的倾诉也许说不定是第一次。
烦恼的时候喝点酒挺好的,他断定,然后把胖子说的话都抛到了一旁,虽然见识到胖子不同于之前的一面——难得的酒后吐真言,自己却也是帮不上什么忙,那最好还是选择遗忘,不至于让自己心绪不安。
他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回到房间,轻闭房门,房间外的所有灯光随之缓缓淡去,四周黑暗静谧,只有前台旁的沙发上,皱着眉头沉睡的胖子,被旁边仅存的壁灯光芒,温柔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