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有点瑟缩,对伊露亚道:“要不然我们再等等吧,我担心我们会被他抢了”。伊露亚白了他一眼,道:“一个莽夫而已,等着,看我问他”。唐被她小觑,心中有气,一声不响的忽然窜到路中间。
那骑士微微一惊,勒停战马,身子前探,瞪大眼睛俯视着马头前的黑发少年,只听他喝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那骑士呵呵一笑,摸了一把自己硕大的狮子鼻,仰头又灌了一口酒,才道:“小子,你干嘛,打劫吗”?“没错!将你的马留下,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唐严肃的说道。
伊露亚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劫道词,不禁啼笑皆非。急忙走出来对那骑士道:“不不,我们可以买,你说个价钱吧”
“多少钱我也不卖,‘踏空’是我的好朋友,走开吧,别开玩笑了,大战在即,我奉伯爵命令去征调男爵军队,你们不要误了我的大事”。
骑士说罢又喝了口酒。这才斜眼看到了伊露亚,不禁眼睛一亮,惊叹道:“多美的小妞啊!真可惜你不在帝都禁果吧工作,不然我肯定会经常照顾你的生意。哈哈,好了,酒喝完了,我该走了。你们两个小家伙不要在这儿胡闹,很危险的”!说罢扬手将酒瓶一扔,拍马就要走。
唐与伊露亚不由得互望一眼,原来此人也是去找罗尔斯男爵的。唐悄悄后退,掏出弹弓,将皮彤塞入弹包。不过这个骑士给唐一种非常不一样的感觉,他似乎很憨厚,或是有点傻,但最主要的是有一点大气,与他印象中的那些趾高气扬的骑士颇有些不同。
但这时伊露亚却突然动手。因为她明白,即是伯爵使者,且正在执行任务,掏钱买马断无可能,只能抢。并且他所说的“禁果吧”分明是一所妓院的名字,这不能不让洁身自好的精灵勃然大怒。
她闪电般跃起,一脚踹向骑士头部,那骑士看似笨拙,反应却相当敏捷,头部微微一侧,在间不容发之际躲了过去,伸手便要拔剑。伊露亚去势不停,一脚踢空,小腿迅速蜷回,由侧踹改为膝撞。
这两下小巧变动迅速无伦,那骑士停止拔剑,身子前俯,伊露亚的膝盖一下撞在他宽大的剑鞘上,骑士以腰部为杠杆,以背部为爆发点,猛然抬身,伊露亚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主地向上高高飞起。好在她身体轻盈,在空中连续翻了两个跟头,然后裙裾旋转如一朵绿云般轻轻落地。
“好身手”!骑士大赞:“小姑娘原来是个精灵,怪不得这么长这么美。但你非我敌手,这就去吧”!伊露亚在空中大翻跟头,长发飘扬,露出了尖尖的耳朵。
伊露亚还没有答话。一道金光闪过,原来唐犹豫了一会儿,见伊露亚不敌,一咬牙终究还是射出了皮彤。
骑士脸上变色,不过皮彤的速度太快了,他根本来不及闪避,事实上,他也没有闪避,但只听“叮”的一声轻响,皮彤并没有射在他的脑袋上,而是射在了他肩盾上。
唐目瞪口呆,他以皮彤射击可从没有失过手,且皮彤的质料特殊,穿透钢铁和穿透奶酪没有区别,即便射到肩盾上,又怎么可能被挡下?再者,他明明瞄准的是对方的脑袋,而在这个距离上,也不可能发生这么大偏差。
但伊露亚由于距离对方很近,却看得清楚,那骑士没有动,皮彤也没有偏离目标,他的肩盾却在刹那之间恍惚动了一下,似乎在骑士面前一挡,又落了回去。
能挡住皮彤,它的速度自然也是快到不可思议。有那么一刻,伊露亚几乎怀疑是幻觉。她再度凝目细瞧,发现肩盾上有一个尖刺折弯了,这正是皮彤撞击过的痕迹,无坚不摧的皮彤竟然只是将一根突刺撞弯了?
“神器”!伊露亚心中掠过一个念头,骑士的肩盾是一个神器。若非如此,又如何能挡得住皮彤一击?
可是骑士却一点也没有感到侥幸,他侧头看着肩盾上折弯的尖刺,脸色大变,几乎是想要哭的样子,然后慢慢抬起头,眼睛也随之越睁越大,最后愤怒之极地瞪着唐,怒喝道:“小子,你打坏了我的神盾,我要杀了你”!
说罢一扬手拔出了巨剑。剑光一闪,胯下黑马忽然昂首趵蹄,发出一声如狼似虎般的长啸。吓得伊露亚连忙向旁边闪避,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马叫,这个骑士身上有神器不说,连战马都是魔兽,他们今天的抢劫计划看来是彻底踢到铁板了。
巨剑出鞘,战马低吼,大有战场冲锋的架势,同时骑士身上爆发出阵阵金黄色光芒,杀气凌冽。“黄金斗气”!伊露亚再吃一惊。再也难以保持镇定,月刃出手,无数白色花朵盛放,向骑士劈头盖脑飞去。
骑士嗔目大喝,斗气注入巨剑,剑刃金光耀眼,他双手持剑,左右狂舞,将许多白花拍飞,然而精灵月刃也相当于一件半神器,白花绽放虽有先后,却犹如同时,并且无孔不入,斗气灌注的巨剑也不能将他的身体遮掩得天衣无缝,白花生生灭灭,不住乘瑕抵隙向他身上钻去。
但结果只是让伊露亚看清楚了神器是如何发挥作用的。
骑士在瞬间幻化出无数影子,每个影子都是肩盾在前,虚影重叠交错,好像骑士忽然长出了无数身体,同时做出无数姿态各异的动作。而有几个姿势还是脑袋朝下,这是因为月刃之花攻击到了他的下盘。
伊露亚明白了,这不是骑士能躲,因为一个人的动作不可能有这么快。而是肩盾自动抵御伤害的能力带动骑士的身体做出种种规避动作,从而将无论从哪个角度攻来的月刃都全部挡下。
“那他岂不是可以无敌”?当伊露亚心底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已经失去自信,向唐叫了一声:“快跑,此人比你还变态,我们打不过他”!说罢向后一退,隐入路旁的一棵树中,而唐哪里用得着她提醒,早就撒丫子窜入路旁的林中。
但骑士并没有追击,他伸手抚摸着肩头的神盾,大颗的泪珠从虎目中滴落。忽然抬头向天,张嘴大叫:“父亲,神盾活了,神盾活了,您看到了吗”?
他擦了一把眼泪,一跃下马,手提巨剑向唐消失的地方追去。这里的林木十分稀疏,难以藏人。骑士看到那黑发少年正玩命狂奔,他大叫一声:“哎,小子,你别跑”!唐哪里会听,跑得更快了。
骑士提气直追,他身体高大,一步几乎比唐两步,除了肩膀上的小圆盾之外,皮甲也并没多大重量,因此不多一会儿便追得近了。他叫道:“小子,我不是杀你的,我要感谢你”。
唐哪里肯信,依旧狂奔不已。骑士脚下忽然一拌,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根青藤缠在了腿上,并且还在不住的生长,如蛇一样沿腿而上。他挥剑砍落,继续奔跑,可是无数藤蔓从他脚下土地里颤巍巍的钻出,颜色迅速由绿而青再转为褐,几十天的生长周期似乎浓缩于一刻。
骑士忽然醒悟,这是精灵的自然魔法!他站立不动,将巨剑插在地上,任藤蔓爬上了他的腿。大声道:“小精灵,请相信我,我真的是向你们表示谢意的,你们想要我的马,就请拿去”。
藤蔓停止了生长,伊露亚从一棵栗树中显出身形,凝视着骑士的脸,讶然道:“为什么”?
骑士颌首道:“你们唤醒了我的神盾,等于赐予了我新生,我当然要表示感谢”!说罢向伊露亚深鞠一躬。态度诚恳,眼睛中还有泪光闪动。伊露亚再无怀疑。
这时唐也也停了下来,躲在一棵树后窥探。伊露亚招手让他过来,唐咳嗽一声,掸掸衣服,故作镇定的慢慢走过来,被女孩子招之即来显然很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三人坐在树下做了一番长谈。
这名骑士名叫贝克,来自帝都荷比城。他的祖上曾是尼兰有名的贵族世家,但却因站错了队而失去爵位,家道败落,他父亲为重振家族,参加了位面战争,欲以军功重获锡封,却失陷于一个名叫奥特的位面,至今生死不明。
贝克自幼被寄养于一个远亲家中,斗气战技是家族秘传,但他未得父亲亲自指导,仅凭借一本秘笈独自摸索,进度很慢,至今不过十阶。而祖传神盾在五岁的时候就被父亲以秘法镶嵌在肩膀上。但如今他已十八岁,这面盾牌却从显示过传说为“必中”的神器威能。
所谓“必中”意谓无论打击来自何处,都会、也只能击中盾牌。父亲说,或许只有神盾重新醒来的时候,家族才能重拾辉煌,因为这就是他们威尔逊家族数百年前得以从下层崛起的原因。只是自从百年之前神盾就失去了必中的功能,戴在身上徒增累赘,没有实战意义,因为它太小了,就单纯的防护效果来说,它还不如一面普通的橡木盾。
父亲将这面弃置数代不用的肩盾留给了贝克,然后去参加了征服位面的战争,或者他当时就料到自己可能一去不回。
贝克说到这儿时,泪眼模糊,他仰天呐呐道:“我明白了,父亲太骄傲了,他难以忍受在帝都中遭那些势利小人的折辱,这一去,其实明知无望,却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他太脆弱了”!
“但他的梦想实现了”!贝克站起身来,激动不已地挥舞着拳头:“神盾醒来了,我要去征战位面,我要找到父亲”!
唐眼睛放光,急切的道:“英勇的骑士,我能跟你一块儿去么”?贝克忽然搔搔头,颇有点惭愧的道:“我并不是骑士,只是安德烈伯爵手下的一个传令官而已。这也是因为我祖父在当年支持了现在皇帝的对手,我要想获得骑士身份,必须付出超过别人几倍的努力”。
“你没有骑士身份,恐怕没有那个位面战争统帅为你支付动辄成千上万的位面通道费用”。伊露亚道。
贝克点点头,道:“我要回帝都重新参加战力测评,两位,咱们就此别过,但我想知道这位兄弟是用什么打我,才激活了我的神盾”。
唐一听连贝克都没有资格进入别的位面,大为泄气,同时他也根本不想暴露皮彤的存在,于是掏出弹弓晃了晃,道:“就是它”!贝克睁大眼睛看了半天,发觉这明明是一个小孩子的玩意儿,摇摇头,道:“这太不可思议了,但无论如何,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说罢伸出了手。
唐对贝克颇有好感,不得已欺骗他,心中略感歉疚,于是急忙伸出手与他相握,重重地摇动几下。
贝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差点没把唐拍趴下。“好兄弟,若有机会到帝都,就去找我,不过,那里恐怕很难找到比这位高贵的精灵更美丽的女孩子了”!贝克哈哈大笑着说。伊露亚脸一红,微露不悦,想起他曾说过“禁果吧”什么的,心中暗骂‘臭男人没有一个不是好色之徒’。
贝克拔起插在地上的巨剑。回头道:“我的坐骑名为“踏空”,是我父亲的一个世交所送,有魔兽血统,它的蹄子中有许多小孔,奔跑越快,声音越大,很有点吓人。你们跟我来,我要让它听你们的话”。
“但你不去罗尔斯城堡传讯了么”?伊露亚问。“去他娘的,我本来想在这儿捞点军功,但安德烈伯爵根本看不起我,只让我跑腿打杂。并且他和我父亲还有点私怨,在他这儿根本不会有前途,再说,安德烈伯爵与他属下的几个子爵、男爵之间还有其他秘密联络的方法,比如魔法传讯或是战鹰传讯,我去不过是做做官样文章罢了”。贝克愤愤不平的说。
唐与伊露亚想起他骑在马上喝闷酒的情状,不禁相视一笑。
他拉过战马,拍拍它的肩膀,说道:“我将你送给我的好朋友了,你乖乖的随他们去”。那黑马似通人意一般微微点头。
贝克牵马坠凳,道:“两位,上马吧”!伊露亚道:“如此多谢了”!飞身上马。唐对这里的人本来不抱任何希望,不料今日却见到贝克这样人物,其慷慨豪迈之状颇令他感到心折,并且他还是一介平民,这更让他大生亲近之意,一时竟不忍与他分手,道:“这匹马跟着我们,恐怕要辛苦些,实在抱歉!要不,我给你些钱吧,我有钱”!
贝克一笑,托着他的腰将他送上马背,道:“兄弟,你给我的可比这匹马贵重多了”!轻轻一拍马臀,道:“去吧”!“踏空”低吼一声,疾驰而去。
自始至终,贝克从来没有问过他们要去干什么。这或许是他的粗豪,也或者是他的细致,因为能说的不需要问,早就该说了,不能说的,问了徒增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