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天空下起蒙蒙细雨,从最初的精钢筑成的大道转进曲曲折折的小路,一路上一队队成编制的位列队都是行色匆匆,奔袭至远方已经集结大批部队和堆放大批物资辎重的训练场,就地整编,战术武装。
那巨大足以容纳十万人的训练场,一侧斜上方以训练场为地基拔地而起的巨大空军基地,更加的引人瞩目,赵澈看着夜戮内部一角的军事建筑,只觉心间在颤抖。
而他知道,这只是就近建立的分部训练基地兼容战斗巡航机箭指挥对空基地,而那遥远的核心区域的主基地的模糊影像,就如禁锢了一方天地的钢铁牢笼,而其中蕴藏的数据,那是足以撕破天地的钢铁巨兽。
在那集结了无数的光源的庞大且冰冷由无数钢铁缔造的领域,是绝对的禁区,凡是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生物还是死物都将在那精密且繁琐的信息网络的编制下的毁灭指令下灰飞烟灭。
这点,赵澈自从进入这方与其说是钢铁巨城不如说是钢铁要塞的刹那,就切实的体验到,在这里生命将以对活着更加虔诚且深深畏惧的形式延续生命的意义。
那名带头的军官,不知何时停下脚步,示意身后搀扶赵澈或者说押运更为贴切的众人止步。
那名军官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赵澈,刻意留意了一下赵澈那并不如何清明的眸子,只觉其中似有宇宙星辰在运转,只不过并无日月光芒的庇护,随之目色迅速抽离。
不多时的等待,一辆军用黑色吉普,渐渐出现在视野,随即那不知是镶嵌还是雕刻在车身上的暗色剑刃刺穿风暴的徽记,遥遥就彰显出那无与伦比的威傲气势。
而锋血禁卫始终只是安静的注目前方绵延无尽的小路,任雨丝淋湿额角,滑落嘴角,未有一丝动容。
赵澈待到那辆并不是如何快速的吉普车驶近,才透过有些腥涩的雨丝看清那车身的徽记居然与身边的锋血禁卫有些相似,以至于能达成某种共鸣。
随着风雨的飘忽渐逝,一位军官从吉普车上轻行踏至,看着面前如山峰屹与风雨中的锋血禁卫,脸色为之一肃,铿锵高亢道:“劳烦各位把人带到,请回吧,代我向苏菲少将问好!”
禁卫队那为首军官,眸色不变,面无表情,唇齿相互交融迸发出一句最简单但也最深厚的是,如大地奔流千里依然是尘壤的忠恳。
看着比来时快了不知多少倍的行动速度,只留下一道道残影的锋血禁卫,赵澈只觉心中有着满满的苦涩与敬意。
“你好,欢迎加入夜戮唯一的训练营极夜,我是西,我会带你办理入营的一切流程,你只要跟着我就好,其他的不要多问。”
说完西就自顾自的坐在主驾驶的位置上启动那狂暴不以的吉普车,赵澈也在那惊梦般的话语中收回追之不及的目光,看了看主驾驶西俊俏脸庞下的一道还未处理的深深血痕,默默的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一路畅通无阻,一路淅淅沥沥,一路渐行渐远渐无雨,天空亦晴,见清明皎月,闻柳盼生风。
极夜,一栋栋建筑星罗棋布,聚落摩天,矗立着的高楼与训练场地,交接无瑕,完美的契合中一种无形大势大开大合瞻仰远方。
在那无比快节奏的进行中,赵澈只是有些麻木的堪堪跟在西的身后,其中唯有记录指纹与瞳膜,和提取dna,赵澈记忆深刻一些,其余都如过眼云烟,提不起一丝的心绪。
以至于自己最后是怎么来到分配的寝室时,都只是懵懵懂懂,突然一道声音叫醒了赵澈。
“小子,发什么呆呢?从进来时到现在已经半小时了,还不休息,明天将是厄运的开始,就你现在的状态,或许活不过下一个夜晚!”
一名眉宇间有着不易察觉煞气的青年目光玩味的看着赵澈单薄的身体,心中默默为他感到悲哀。
随即想了想,突生一丝相怜之意,又有些骄傲的道:“我叫凯·维特尔,来到这糟糕的地方,不是见证奇迹,也不想锻造我的心智与肉体,我只是无奈,谁让我是弃子…呢!”
赵澈突从恍惚中抓住现实刻意露出的尾巴,目光依然如在沉睡,只是眼眸中的世界,那点点黑色如最深沉的墨羽的杂质在躁动着,不安着。
看着面前的凯,赵澈突然找到了一个人的影子,那是还在昨天告别过,现在却恍若隔世的人。
“糟糕么?无非死亡罢了,最糟糕的是时刻担心死亡的恐惧。”赵澈不知为何,本能的说出这一句话。
虽然英文用着生涩的语调,但那最直白的本意在这令人窒息的地方显得无比受用,顿时不只是凯,寝室其他的六人的目光同时锁定了赵澈,但很快就散去了。
能来到这种地方的,基本没有一人不知道陌生的感觉会带来什么。危险有时就是在陌生环境演变为熟悉善意下未知变数的致命伤害。
因此过度赤裸的关注一个人,不是明智的选择,至少会很少有像凯一样毫无顾忌和赵澈不知所以的人。
很快赵澈就发现一道隐晦又渺小的目光,在偷偷打量之后就默默收回,直至缩回一角。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洁白无瑕的肌肤与乌黑的秀发静静战栗,那种感受危机直觉下的本能恐惧,弥漫在她所处的角落。
凯注意到赵澈的目光,并未回眸,只是平静的道:“你真是奇怪,在这里你真的不必去关心别人,况且也没资格去关心他人,行了,我睡了!”
看着凯躺在那精钢打造恰好可以容得一人的床,立马进入沉睡状态,连那套崭新的极夜黑昼军服也懒得脱,也只觉身体一沉,随便把那有些坚硬的被子盖在身上,眼前一阵空虚,黑暗与灰败交替的世界,衍生着新的法则……
临近第二天的晨色,一阵就欲刺破耳膜的警鸣声响起,伴生短暂的咆哮,赵澈勉强睁开双眼,看到整个寝室空空荡荡,意识刚刚恢复。
就见到一只携带着风声的拳头到达自己的侧脸,赵澈赶紧侧身滚到一边,直至摔下床,才有抬起头思考的机会。
凯见状笑了笑:“反应不错,集合了,小子!”
说完凯头也不回,三步奔袭至门外,转眼消失在走廊的楼梯处,赵澈几乎是在其行动前的前一秒,借力起身奔出门外,向着不知何处的集结地点狂奔,但是那沉重丝毫不有减轻。
以至于在整个特训场,赵澈拖着沉重的步伐,追着前方不远处因为迟到几秒或是更多的众人努力奔行之至。
但那些人只是在数名教官手中的黑色警训棒下,一一倒下,他们暂缓稍许,想要挣扎着爬起,却发现,那道力量反复灼烧自己身体最脆弱的地方,任其如何沸腾,只是脸色扭曲,全身颤抖,或许更多的是畏惧。
所有还站着的人,也是准时到位的人在教官那恐怖的威势下分分列队,虽然不是按特殊编制整列,但也颇具规模,可见每一个人的行动素养。
看到所有人都自觉列好整队,为首教官前踏一步,其余的教官都默默站在后面列成一排,默默注视前方。
众人时不时会用余光注视还在地上哀嚎因迟到的一群人,因为第一天训练,躺在地上的人不可谓不多,也可以说整个特训场就有近一万人。
就在为首教官要开幕致辞时,赵澈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看见在场那浩浩荡荡的万人方队,和还在地上躺着的众人,只觉麻木的脸上有一丝火热,随之而来的警兆也未来迟。
只听那一声比之之前所有棍肉交击的声音都更加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赵澈闷哼一声,已然飞出三米之外。
虽然意识风驰电掣的刺破空气,但身体却不若行云流水的风轻云淡,赵澈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后艰涩的以双手支撑,就欲缓缓站起身来,突然又一次刚刚才熟悉的痛楚传来。
再次倒下,赵澈还在尝试起来,刚刚颤抖着支撑着起身的姿势,结果依然如此,沉痛的打击,或是心志的无情摧残,反复几次,赵澈脸色苍白,额头的冷汗浸湿衣襟,深深低垂的头,也渐渐用着自己的姿态昂起,用并不灵活的手擦着嘴角的血渍,因为大部分已被咬牙吞下。
而最终只能匍匐着喘息,那种强迫神经肉体的痛赵澈从未体验过,但有什么痛还比如在昨日那般的心痛呢?
所有人看着先前迟到的众人大部分已经起来灰溜溜的起来,在队伍的末尾站定,而一直站在队列中的众人,则是各怀心思的看着赵澈这个彻彻底底被抛在最后一人所经受的遭遇。
他们都看在眼里,刚刚如果赵澈跑的足够快,完全可以不必遭受现在的待遇,而面对一个跑步如走路一般的人,他们由起初的不理解,到现在的幸灾乐祸,为此感到庆幸,释怀!
因为只要有赵澈,那么受到最惨待遇的永远不会是自己,他将是永远的失败者。
而有心人考虑的则会更多,他们在想的是,面前躺在地上如蝼蚁一般苟延残喘的人,他的生命已经没有价值,那么他将时刻会被抛弃,或许已经被抛弃,而一旦死亡降临在他的身上,那么还会有下一个人替代他的位置。
所以,现在的竞争不仅仅是为了谋求生存的空间,更多的是发掘存在的意义,成为这陌生又冰冷环境镌刻的火热印记,深入人心,漫入骨髓。
而每一个人不会再依靠情感活着,因为人类在遇到危险不安时的最原始的本能是残酷的,以至于此时每个人看向对方的目光都或多或少的变得冷漠。
而有些人的眼中则是那掩藏在深处缔结的梦魇般的笑意,正如众人看待赵澈时的目光一样,就如看待蝼蚁一般。
随着那为首军官的刚烈又沙哑的磁性男声响起,所有人的脸色都为之一肃,甚至本能的笔直站在自己的方寸间生根发芽。
“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军官梅斯诺,欢迎你们第一天正式来到夜戮最安全的地方,极夜,也是夜戮的荣耀之翼,这里,承载了太多鲜血的洗礼,千百年来历史磨轮的无情迁移,从未撼动过极夜在天夜的位置,而太多先王英杰之灵的传奇始于此,终于沙场!
而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小菜鸟,不要和我耍小心思,执行我的命令,就是你们的天职,而违抗军令,和未按时完成和懈怠我给出的指示,下场不必我多说,你们已经看见了!
现在——”
就在军官要开始所有人噩梦般的特训时,只见众人都有些目光深肃的盯着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