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所有寂静的街边,守候的眼睛、心灵、环境,总是下着雨的。
——文若枫
两个人满面尘灰,站在山崖尽头的一座坟前,气氛微有些凝重。
“为什么要把爷爷安葬在这里?”女孩突然问。
“你不觉得,朝霞和暮色的天空很美吗?”
“我也想让你爷爷知道……”
“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真天真。”
女孩熙雅而立的身姿,包裹着无尽曼妙。如水的秋波,在暮色下映射出晶莹的光芒。
“也许吧。”男孩强笑着,试图想要挣脱这沉郁的氛围。
“话说,你满脸是灰的样子,好丑啊,要不要我带你去个地方,洗洗?”
叶含秋的血眸瞪了他一眼,并没有李以沫所说的丑感,反倒在颓日之下,可爱至极。
“绕开话题,用不着这样损我吧?”
“啊?你知道的啊?”李以沫有点气馁。
“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这点伎俩,我真的会好受很多?”
李以沫默然。
“不过……我也会试着放下的。”白衣女孩看到了对方的颓然,有点于心不忍的摇了摇头,她哪里不知道对方这是为了她好。
“走了,天色要黑了,再待下去,他们会担心我们的。”李以沫突然道。
只见女孩仿佛无动于衷,若发飞舞,神情依旧。
男孩背起锄头,目露疑惑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还不想走啊?”
“我就想再看看我爷爷一遍。”小女孩看着那座静立于风烟中的孤坟,伤怀着说。
男孩闻言一静,背对着她。
“放心吧,不会太迟的,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加倍感受到这种痛苦的。”
“哪怕……”
“风停雨落,世间不再有我……”
晚霞辞去天空,留下了几缕残光,原地驻守。
一轮弓月在黑夜中攀升,在星空中闪烁。
无数的晶莹,便如同雨露一般,自那皎洁的勾玉里,不悔地坠入林木,如鲸向海、如鸟投林。
两个小孩悄悄的走到一堵围墙前。
这里,正是九州四大圣地之一,青灯学院内院的外墙。
在齐义王年间,义王以周复为相,修筑了两大圣地。
这其一,便是在江湖上有着绝对地位的觅贤台。不过,随着江湖势力的不断增强和外部诸侯国的势力渗透,齐义王不得不放弃觅贤台的主宰权,并将其转让给了赫赫有名的江湖共主——华松。
这其二,便是眼前这座底蕴雄厚,浓聚了十一位圣人的青灯学院。
因为自身的影响力,学院的规模曾一度扩野至方圆五十里之内,这也致使学院不得不对大量的弟子进行安排。
六年前,学院高层的一位圣人提出了著名的内院制,即收纳三十位弟子,引进内院,全程由十一位圣人教导,享受最好的资源。
而李以沫和叶含秋,正是作为这其中的一员,成为了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的内院弟子。
至于为何会是最后一批,大部分弟子也都不得而知。他们只知道,青灯学院,将在三天后彻底解散……
“你真要翻墙啊?”女孩惊讶的看着眼前,已经攀爬上去的李以沫。
“不然?你以为我想啊,那死老头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躲在这骂我呢?”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沧桑却饱含劲道的声音便直接截话而来。
“啊?!”
男孩惊叫一声,屁股跌倒地上。
“你小子,大半夜不睡觉,带着我乖孙女乱跑,你死了丢了不打紧,但是如果让我宝贝女儿损上半点分毫,我可饶不了你这个兔崽子。”
负手老人走了过来,揪着男孩耳朵,就是一顿臭骂。
“疼疼疼……师公,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也不会带小秋叶瞎跑的。”男孩连声求饶。
“公公,李以沫不是带我玩,而是带着我把爷爷埋了。”皓发明眸,衣如白雪的少女凑了过来,拉了拉老人的衣袖,低着头道。
“是吗?”老人微眯了下眼,松开了手,看向了星空上,最闪亮的那颗星眸。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老人瞪了男孩一眼。
李以沫尴尬地抠了抠脑袋,讪讪笑了笑。
“六年了,他果然还是不放心,终于对学院下手了。”
老人负着手,略有失望的感慨道。
“师公……三天后,青灯学院真的散了吗?”白衣少女说。
“傻孩子,关注这个干嘛?”老人摸了摸女孩的头,慈蔼的笑说。
“可是……”女孩欲言又止,一对血红的眸子看向了一旁沉默的男孩。
“师公,小秋叶爷爷的死,是不是跟你说的那个人有关?”李以沫拳头紧握。
他可忘不了,那天雨夜里,带着锐利眸光,着一身黑衫的中年男人。
“臭小子,你以为就凭你这点能力,就能为老叶报仇吗?”
“看来是这个人了。”李以沫气息有点可怕。
“唉,你这孩子,脾气和你爹一样倔。”老人摇头说,“臭小子,听师公一句劝,此人身后关系极其雄厚,非现在的你我能够干预的,先把你的锐意暂时收一收,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有的是机会。”
“记得,早点休息,明天早点起来,我找你有件事。”
老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负着手,渐步而去。
看着月光下,老人离去的背影,又想起之前老人叮嘱的话语,李以沫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右拳又紧紧握住,双目之中迸发出无尽的恨意。
“李以沫,你……你没事吧?”叶含秋凑了过来,拉了拉气息可怕的男孩,紧张兮兮。
“小秋叶,对不起。”男孩抬头,内疚的望着无尽星空。
“其实……”叶含秋悦耳的声音刚想出口,就被男孩打断下来。
“小的时候,我总以为,凭着我一个人,就足以抵挡所有的风雨。直到那天的苍白无力,我才发现,我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微弱。其实,那天夜里,我明明有机会救你爷爷的,但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躯莫名的僵硬了,就像被永久封冻般,只能麻木的,眼睁睁的看着那道沧桑的身影沉沉的倒了下去,我……我对不起叶爷爷,更对不起你……”
“傻瓜。”叶含秋笑着,但那如花美眷的笑容里,怎么看,都带有一丝心疼。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结果定了,就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可以阻挡了,正如我和你,虽然爷爷走了,但我不还是有你,有着学院所有人的微笑吗?”小秋叶强颜欢笑道。
李以沫怔了怔。
“你要记住,你是李以沫,是大英雄的儿子,答应我,不许颓废懦弱哦。”
叶含秋眉语目笑,伸出手来,轻摸着男孩的脸庞,慰藉着他摇晃的心灵。
女孩笑若轻风,笑如惊鸿,身上散发的特有清香虏走了男孩,凶厉浮躁的心情。
李以沫默然了一瞬,而即转过身,将倾美绝国的女孩拥入怀。
“我答应你。”
一语,静无言。
星光下,两道稚嫩的身影,就这样交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