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坤鹏一直不适应魔法师的身份,这里有师父要求自己尽量不要施展魔法——起码是不要大规模施展——给他造成的障碍,但还有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他的思维习惯往往还会困囿于原来的那个世界而不自知。
每当遇到需要战斗的麻烦事时,他潜意识里首先想到的是拔剑,而不是拔出法杖给敌人一顿铺天盖地的魔法洗礼——虽然他没有魔法杖——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
今天晚上,直到王撇捺和皮包骨要被七彩油汁轰杀至渣时,肖坤鹏才猛然想起,自己是特么一位魔法师啊,这种危急情况,也只有身为魔法师的自己才有可能挽救的了!
所以他才把兜帽带上,稍微做了一下隐蔽处理,毅然决然地出手了。
某种意义上说,肖坤鹏也是个没见识的乡巴佬,虽然从书里,从师父那,从这几年在神桥大陆的生活中,他都知道,法师是这个大陆上最神奇的存在之一,既受人尊敬又地位超然,但直到今天晚上之前,他对此都没有太多的切身体会。
在静静地停顿了很长时间之后,城卫军竟然缓缓地向后退却了!
虽然最终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但城卫军还是撤了,他们先是向后退到了发射第一波火箭的位置,然后缓缓向北面的延平门移动,在南北坡下的那两片小市场中间的那条进出延平门的大路上完成了整队,最后迈着整齐的步伐,伴随着铁甲衣磕碰的声音,消失在了远处的街巷之中,夜色重平静。
一位强大的魔法师就在土坡贫民窟上,无论这位法师是位法师公会的在职法师,还是某位来络石“微服私访”的某个国家的宫廷大法师,亦或是某位大隐于市但实力强大的自由大法师,城卫军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继续进攻了,虽然拼上所有城卫军的命足可以拿下这位法师,但结果必将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而且还有可能得罪法师阶层,得罪法师公会,或者,得罪法师背后的某个国家。
接下来的几天里,人们对于今天晚上这场血腥屠杀众说纷纭,但又过了几天之后,一个最接近真相的解释才从四处漏风的梅城王宫流传出来。
据说,哥斯特王风鸿藤很早之前得到消息说,贫民窟里隐藏着阴谋刺杀他的刺客,而且这些刺客还是来自强大神秘的组织“秃鹫”。这把胆小如鼠的风鸿藤吓坏了,立刻让中城墙城卫军督尉团长沙齐马·哈亚克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击土坡贫民窟。
南北城墙的城卫军都是受中城墙辖制的,对风鸿藤忠心耿耿的沙齐马立刻从南北城墙抽调兵力,使得中城墙的兵力由1500飙升到3500,并让所有城卫军每日枕戈待旦,时刻准备出击。
沙齐马严格地执行了风鸿藤的意志,严格到了,梅城內史皮尔洛只是告诉他,有小道消息称,刺客在南坡贫民窟出现,意图不轨,他便点齐人马以备不测,并等待派去王宫的人带回风鸿藤的出兵命令。
而就在这时,执钺巡城总官风清海骑士又恰巧派执钺巡城副总官,南城治安负责人,千夫校尉吉尔默·格林前来求助,说有人在土坡贫民窟生乱,导致南坡关西人和本地人又发生了冲突,执钺巡城的力量太小,希望城卫军能够出兵帮忙。
据说,当时沙齐马还是犹豫了一阵的,但內史皮尔洛却告诉他,太迟出击,恐生异变。
沙齐马一听,得嘞,你们执钺巡城干脆靠边站吧,便带着城卫军,撇开本应主导行动的执钺巡城,把南坡贫民窟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实当天晚上是风清木派人通知吉尔默的,谁知几百年也不来执钺巡城衙门办公的风清海竟然突然出现在吉尔默的办公室里,他竟然要求吉尔默直接去请军队帮忙镇压,风清木跳下城墙阻止城卫军也正是想要阻止城卫军的攻击,但显然不但城下的城卫军没有听命于他的呼喊,连受他自己指挥的南城墙也无视了他跳下城墙前的不准进攻的命令,转而配合督尉团长沙齐马的进攻。
其实排军队镇压暴乱也是合情合理的,因为谁也不敢保证暴乱不会蔓延到全城,要知道这可是城内,启夏门的土坡菜市场的土著与关西人的矛盾也是非常深刻的。
但是由此也可以看出,风清海这个王侄的地位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
至于沙齐马为什么在进攻土坡时选择了无差别攻击,就无人知晓其原因了,据说是沙齐马听取內史皮尔洛的建议,但皮尔洛在文昌殿奏对时予以坚决否认。
不过,从后来沙齐马与皮尔洛同朝为官时的紧张关系来看,此猜测未必是虚的。
沙齐马虽然政治头脑差了点,但是对风鸿藤那绝对是忠心耿耿,要不然也不会掌握了梅城最重要的城卫军兵权。
他为人有些嚣张跋扈,但性格鲜明,爱憎分明,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像政客一样隐藏起来,所以,后来他对內史皮尔洛时刻表现出不忿态度,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在后来的记载里,史学家们都一致认同是皮尔洛怂恿沙齐马这么干的,他们直接略过论证此事的真伪,去探讨皮尔洛这么干的原因。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史学家们并没有找到答案,只能给出事件发生之后,人们流传并被普遍接受的观点,就是皮尔洛收受了一些开发商的钱,想要开发土坡贫民窟的地产。
虽然后来的历史给了皮尔洛一个公正的评价,但在当时,皮尔洛这个非哥斯特人的络石土著还是惹了不大不小的麻烦,无论是哥斯特人还是落实土著,亦或是新来的锡林和铁文人,都对皮尔洛恨之入骨,贫民们甚至因为他,完成了第一次初级的融合——关西人竟然脱下了家乡的服装,穿起了络石特色的服装,过起了络石人的节日——虽然双方矛盾仍然很深。
好在皮尔洛是络石土著在哥斯特人权力层的代表之一,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还是稳如泰山地坐着他的梅城內史的高位,反而是沙齐马在四大尚父的集体要求下,被哥斯特王贬到了星张堡做了个只能领兵二百的百夫校尉。
城卫军的反应,让肖坤鹏对魔法师的地位和威慑力有了一个非常直观的,有别于纸面的认识,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他的思维习惯悄悄开始了转变。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肖坤鹏便扛着扎普悄悄离开了这里。
他并不打算和王撇捺皮包骨汇合,暂时也不想将自己的魔法师身份宣扬出来,毕竟今天晚上这事和自己关系莫大,而且这种躲在暗中的神秘感,还挺让他窃喜的。
好在虽然此事影响了梅城政坛,也影响了那些来到梅城的各国使节团的判断,但梅城权力层为了狐假虎威,后来并没有深究此事。
不过,肖坤鹏不知道,在他用魔法大显神威时,在他扛着扎普远离时,一个英俊高大的身影在一处黑暗的断壁后,远远地窥视到了他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