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噩梦中惊醒,潇潇经常会做一个梦,梦里的她看见一个男人被人绑着捶打,旁边有个女人被几个衣衫不整的男人肆意欺凌,那种绝望哀伤好似快要死了的疯狂。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经常做这个梦,也不认识梦里那些人,可是她就是能感受到那个被绑的男人心里的绝望和撕心裂肺的痛苦。
这一年潇潇十三岁,她是董家的四小姐。
董家以卦术问天下,一手占星术算无遗漏,早年潇潇祖父曾担任离国国师,又以叔父善于谋略战事任离国安邦大将军一职,后恐君王多疑,疑功高震主,在离国平定四方之时急流勇退,辞了君王百般挽留带领董式主流一脉隐居东岳山内。
然隐居不同于荒废,董家子弟依旧遵循家规,习占卜,学谋略兵法,于此无天资者,便修些武术。天下安,则董家隐;天若乱,则董家必尽全力保这盛世太平。
潇潇是董家这一辈唯一的女子,享着无数恩宠,却选不得自己想要的自由。
他们宠她,所有事都可以顺着她,唯独不愿让她学习董家卦术,纵然她一触即懂,纵然她天资过人。
东岳山顶布有阵法,他们这些居住在阵法内,东岳山下,住着那些自愿跟随他们隐居的旁系和仆从家眷,他们负责为董家众人运送补给,为董家传递外界消息。
董家每有子弟十四芳华,便会下山历练三年,这三年无依无靠,不得透漏自己身世,只能待自己觅得一生伴侣才能向对方坦诚,并带回东岳。若不愿回家,则一生不得踏入朝局。
再有十一个月潇潇便十四岁了,她迫不及待想下山去,想看看她从未见过的风景,想看那些熙熙攘攘的闹市。
“四小姐,太爷唤您前去宗祠。”
这是太爷身边的英姑姑,侍奉了太爷大半辈子,曾经还救过太爷的命,在董家也是颇有威望,董家小辈对她都是敬仰的很。
“姑姑,您先坐着喝杯热茶,容潇潇换身衣裳。”
潇潇作为董家这一辈唯一的小公主,太爷亲下指令不许学习占卜,又不似那些哥哥们要习练武术,自是懒惰了些,这才刚睡醒午觉。
到了宗祠,潇潇很是疑惑,今日可不是祭祀祖先的日子,怎的这许多人聚在宗祠之外,待走近才猛然觉得气氛很是压抑悲伤。
“姑姑,这是怎么了?”潇潇不禁问道。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特别恐慌。
“四小姐,进宗祠吧。”英姑姑并未多说什么,只领着她穿越众人进入宗祠,并在她进去以后迅速关上了门,让潇潇好一顿紧张。
可这又是什么情况?她的祖父才六十有余,前几日见身体还硬朗的很,现在却满头白发坐在太椅上奄奄一息,她的父亲母亲跪在身前泣不成声,潇潇懵了。
“潇潇,跪下!”父亲言辞激励,让潇潇一阵恍惚,虽不知为何确也道了一声是徐徐跪下。
咳咳咳……
潇潇便顾不得父亲的命令,扑上前去为祖父拍背顺气,祖父待她虽严厉,可潇潇晓得,祖父是真的爱护她的,虽然不许她习喜欢的占卜卦术,确常常为她讲那些曾在朝为官的故事,教的都是些识人心辩人意的本领。
潇潇懂得,那是祖父为她下山历练做的准备。因她在董家太过安逸,因她容貌天资皆为上乘,怕了她受了委屈。
“小潇儿,你心里可曾埋怨祖父管你这许多?在董家,占卜为主,武修为辅,祖父这两样都不让你碰的,你心里是怨祖父的吧!可这占卜,卜的是未来是天机,总有天道反噬,卦术越是厉害,寿命也越是短暂,你资质天成,祖父怎么舍得让你这唯一的小孙女受这等苦楚呢!”
潇潇已泣不成声,祖父这是何意?突然之间白头失了身体康健,又突然之间说了这许多不曾说过的类似解释的话语,倒让潇潇更加害怕了。
“祖父,潇潇不怨,潇潇懂得祖父,祖父那么厉害,又可识的天机,又那么疼潇潇,总是为潇潇好的。祖父,您好好修养,潇潇看您这样,怕!”
祖父轻轻拍着潇潇的手,也是红了眼眶。“我的小潇儿啊,可是祖父现在这般样子吓到了你?你看你,胆子这么小,还有一年便要下山了,让祖父怎能放的下心呢!”
“不是的祖父,潇潇怎么会怕您呢,潇潇只是心里觉得不详,总觉得有些什么重要的要离去了,祖父你说的那些话才让潇潇怕。”
潇潇没有错过祖父眼里那一抹震惊,和祖父与父亲那对眼的一刹那,果然,这超于常人的直觉又是对的么?潇潇更加惶恐了!
“小潇儿,祖父怕是陪不得你了,未来的路坎坷顺遂,皆在你自己掌握,祖父再帮不得你许多,你,前去祖宗灵位前跪好!”
祖父踉跄的起了身,那颤抖的身躯让潇潇心疼不已,还怎能违背?跪着前行,潇潇的泪也不曾停。
“父亲!”
这是潇潇父母的声音,他们跪在董太爷身后,以头抢地,不言而喻的悲伤满溢而出。
潇潇没有放声大哭,她只是默默流着眼泪,此时她也终是明了,她直觉里要失去的那个,便是最宠爱他的祖父,祖父说最快的成长是失去,祖父说若是有一天天塌了,你就自己站起来撑一片天,祖父说过,若有一天他要去了,希望看见懂事成熟能让他放心的下的小潇儿。
不知何故,潇潇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梦里,又是那个场景,无助绝望痛苦悲伤一一涌上心头。
噗……董太爷软倒在地,目光复杂,慈爱又心疼的看着已然昏睡中的潇潇:“小潇儿,这是祖父唯一能为你做的了,你牵扯的天命太多,避无可避。只愿你这一世莫要在错了……”
“父亲,孩儿不孝!”潇潇父亲董算筹再次重重磕下一头,潇潇母亲则一直以头掩地。
“自此,你号鬼算子,令董家家主。给我好好守着这董家家业,非不得已不可妄算天机!我已为她觅得一线生机。时间一到,就送小潇儿离开,这段时间你们要好好教导小潇儿。”
“前生缘,今世孽;退一步贵不可言。小潇儿,莫再执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