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血不可入池。”纹中的一人阻挡在了皇帝面前。
“什么?”皇帝的惊讶大于愤怒,在他的记忆纹从来没有对任何里人的行为发表过意见,他们只会遵从命令。“朕是皇帝,我说了要用我的血进行仪式,让开!”
“天子之血不可入池!”十二人齐声道,把剑拦在龙隐池前。
“你们......”外围的黑甲队围了上来,皇帝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并且猜测到守卫禁墙的纹可能知道得更多。“是什么意思?如果用了朕的血又怎么样?”
“这是大周建国时定下的。”黑衣中的眼睛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却透出似乎能穿透人心的锋芒。
“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皇帝若有所思地转过身踱着步重新回到高台之上,面朝台下。“你们听说过皇帝的血不能入龙隐池吗?”
“陛下,龙体不可轻毁......”满头白发的礼司巡吏寇蓝站出来。
“别说废话。”皇帝不耐烦地把他打断了。“我看你们也说不出什么,既然不知道,就去给我查。所有从二品以上的,都去天丑阁查阅典籍,在查到结果之前,其余所有人不得走出禁墙。”
“诺。”从二品以上的官员在黑甲队的护送和监督下离开龙眠之地。
“你们三个过来,”皇帝面色严肃,压低声音,用目光指向皇后。“叫上大学士去石室。如果发现了什么,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诺。”三人应允。
“佩焕,你等一下,跟我过来。”皇帝走到高台下的一角,示意跟随的宫人退下。“黑甲队现在开始由你直接调动。”
齐佩焕从黄帝手中接过令牌,正要行礼就被皇帝抓住肩膀。他明白了皇帝是不想让别人注意到,微声应道:“诺。”
“让你的儿子尽快回到南边去,我要绝对可信的眼睛。独孤铸志肯定也会很快收到消息,好好看看他的反应。”
“明白。”齐佩焕点点头。
皇帝稍微停顿,继续说:“你的二儿子还太小,也不必让他留在这里......就让他到御书房休息吧。”
齐佩焕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诺。”随即退下。
“你们俩跟我出来。”齐佩焕从两个儿子身边经过时说。
“佩焕老弟,”庄王凑上前来,一脸谄媚,“我哥把你叫到旁边说了些什么啊?他真的没叫我也去石室?”
“陛下特别叮嘱道——”齐佩焕警惕地看了看左右,然后靠近庄王耳边低声道:“李协口风不严,如果查到了什么千万别让他知道。”
“你现在怎么也学得像张柏仪那厮!”庄王骂道。
齐佩焕走到无名之门前被拦下,领头的黑甲兵称只有二品以上官员可以前去查阅典籍,不得携其他人离开。齐佩焕像他出示了令牌,向他下达了不得泄露的命令,并让他派人把齐景轩送到御书房,方才和齐景仁离去。
“你先回家向你母亲说明你弟弟的情况,然后尽快准备回到南方去。等你到的时候,唤龙失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独孤铸志的耳朵里了,你要盯紧独孤家的动向。”
“可......”齐景仁本能地想要抗议,随即埋下头。“是,父亲。”
齐佩焕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朝他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宫墙的尽头。
“我去年就打算告老还乡,”大学士走得很慢,周围的三人不得不走几步就停下来等他。“可是陛下念旧情,要让我留在皇宫里。”他掏出兜里的一块破布擤了把鼻涕又塞回去。“我侍奉过三个皇帝,我得报答他们的恩情呐......我得报答。”
“大学士,你的家乡在哪里?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张柏仪问道。
“丞相又开玩笑,我天天提我的家乡。”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出生气的样子。
“您天天提?”张柏仪错愕,问向身边的王集。“他说过吗?”后者笑而不语。
“唉,丞相看看。”大学士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旁边。
见他分明指向的是墙壁,张柏仪疑惑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西边?谷地还是牧边?”
大学士摇摇头,笑起来,说:“都不是。我的家乡,就在那宫墙之外。我遇到我这辈子侍奉的第一个皇帝的时候才三岁——应该说是他老人家找到了我。他把我带到这玉麟城来,让我跟着老师学习,后来就让我留在他身边。这玉麟城......就是我的故乡。”
“您本来是哪的人呢?”张柏仪来了兴趣。“怎么会跟贞武皇帝来帝都?”
“那地方有什么好说的?”大学士走得快了些,不过没两步就不得不停下来歇气。“我母亲是个妓女,她带着我是个累赘,也养不起我,就把我卖了。”
张柏仪没想到大学士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身世,他看王集的样子显然是知道这事的,暗自怪他没告诉过自己。齐佩焕又有些动容,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见气氛有些尴尬,张柏仪又不得不想办法接话,问:“那你回去过吗?”
“回去过。过去有空的时候——有时候一两年,有时候三四年,我就回去。后来年纪大了,就懒得奔波了。”
“回去都做些什么呢?”
大学士叹了口气,回答道:“我母亲的坟在那里啊。我请了个人帮忙打理,那人也不太用心,我每次回去的时候都要自己把周围弄弄。我现在还是每年都寄钱去——可能早就没人管了吧。我最后一次去的时候是夏天,坟上长满了青草,坡下有一条小溪,这样也挺好。唉,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别提了。我这老不死的,还不够被人嫌弃的呢。”
“也是,”张柏仪笑道,“我们还是多想想眼下的事吧。”
石室在皇宫的一处地下,虽然平常不许随便进入,但本不是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倒是没人看守。大学士从腰间解下钥匙,像是用尽了力气。他打开铁门后,先在墙上转动了一个旋钮,数道光落下来,石室中才可见起来。三人跟在大学士身后走进石室,地上铺满了干草,踩起来很柔软,一排排的书架上满是灰尘。
“这边是本国的历史,旁边的是关于宋许的,从外往里大致顺序是皇室、列王、公侯、世家的,最里面那几排乱糟糟的就是野史杂记了。这些书很多年没人誊抄了,内容可能有残缺,许多事也无从查证了。三位大人对哪部分感兴趣,就自己去看吧。”
“那边的是?”齐佩焕注意到有几排架子是空的,而且架子上的灰尘也不想别处那么厚,地上也没铺干草,明显之前是放什么东西的地方。
“哦,那以前是放字画藏品的地方。”大学士解释道。“前不久陛下把他喜欢的都搬到御书房去了,其余的也差人拿走了。”御史大夫王集也点头,表示他知道这件事。
“那咱们就开始吧。”张柏仪说着从最近的架子上拿下一本书,他被抖落的灰尘呛到,所有人连忙捂住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