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汝凡正一边吃着脸前的早点一边看着从街上报童手里买来的报纸,外面熙熙攘攘满是忙碌的景象,他现在只想快把饭吃完然后去上班,昨天晚上卫所里值夜的小兵匆忙拨通了孟家的电话,小兵告诉孟汝凡今天一早指挥使大人要召集所有百户以上军官开会,孟汝凡大半夜穿着中衣站在屋里放声大笑。开会?大昭立国三百年了还从来没听说孝陵卫要开会的!一帮子看坟头的开会?讨论啥?如何监守自盗嘛?整个孝陵卫一共五个千户所,每个所的驻地虽说相隔不远但也不算近,除了每月初一跟每年年初一千户们能碰个面,除外也就是逛烟柳巷的时候搞不好能遇到,头一次听说军官们要集体开会的,还是指挥使牵头?他孟汝凡自打袭了他老爹的职这快两年了,还没见过指挥使长啥样呢。
虽说觉得不可思议但孟汝凡依旧起了个大早,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指挥使可是万万得罪不得。梅家自开国始领孝陵卫指挥使一直到今日,这孝陵卫不比大昭国内其他卫所,虽说不算是什么像銮仪卫那样的“天子亲军”,但绝对是非常有份量的,因为他们守卫着大昭开国太祖皇帝的坟墓。
孟汝凡的祖辈就是孝陵卫的军户,祖上只不过是卫上的一个大头兵,因当年只身破获了一起前朝余孽的破毁皇陵案被朝廷赐世袭孝陵卫千户。虽说是祖上荫功,但孟家一直对后辈的弓马骑射要求相当严格,以至于每每卫里搞个什么大比武,弓箭步射骑射项目总是孟汝凡拿头名,这也让其他千户对孟汝凡这个官不知道多少代刮目相看。
吃完了早点的孟汝凡把饭钱往桌子上一扔起身离开了铺子,因为离着卫所驻地很近孟汝凡总是步行上班,哪怕今天本不该孟汝凡的千户所执勤。一手扶着腰间雁翎刀的刀把一手握着圈起来的报纸。报纸这东西孟汝凡向来都不看,光是卫所下发的学习材料就够他看的了,更何况如今报纸无非也就是登出什么求职招聘消息跟那些个戏子优伶的糟烂帐,而大昭的百姓们却乐此不疲的收集着那些垃圾信息,从来没人关心钦天监对于“尾分客星”的研究以及户部与惠民药局共同颁定实施的医疗保险。而今天的报纸则大不相同,一则关于顺天府、应天府国子监和太常寺共同发表的偏学术文章罕见的登在了孟汝凡手里的这份“大昭日报”上,学术文章能登上这份官方媒体可见其份量,也就是两年前远洋水师发现南极洲这种轰动了全世界的大发现才能被刊登在大昭日报这样的官办时政报纸上。文章的大概内容是说在奴儿干都司还要靠北的地方发现了一座史前遗址,而对其考古发觉则有应天顺天二府的国子监以及太常寺一统对其进行发掘。文章只在尾版上写了草草数语,加起来估计一百来字,但就是这篇短消息却让孟汝凡格外的心烦意乱,太常寺这种掌祭祀的政府部门如何就跟国子监的那群学究们搞到一起去了。国子监那些个修习进士科的书呆子们最喜欢的就是抨击朝政,为此銮仪卫倒是没少忙活。祭祀跟古代遗址联系起来最容易引起人们无限遐想。
文字字数寥寥却透露着无限的遐想空间:
文源引顺天府国子监考古司、应天府国子监历史研究院及太常寺衙门联合通报,联合考古队于奴儿干都司之北与北山女真部接壤地区发掘上古时遗迹一,形似城池,占地数顷,亭台楼阁庙宇城墙皆由极光滑石块以筑之,未见文字以记载始筑城之年月,亦不见民居迹象。疑似为古代匈人祭祀之所,而其各建筑形制既不与中国同,亦不予蛮夷同,且建筑比例甚巨,疑为非人所筑城池。
当然了,目前来说相比较上古遗迹,经历司的那帮子人更加让孟汝凡感到畏惧,毕竟两年了第一次见指挥使大人,还是谨慎些好,想到这里孟汝凡加快了本就不慢的脚步。经历司是干啥的下到大头兵上到千户、指挥使都明白,经历司看名字不知其所云,实际上就是防止孝陵卫这样的守陵部队监守自盗的,顺带着管一管平时都纪律问题。
孟汝凡先去了自己千户所驻地,招来了几个百户安排完庶务之后点了几个办事可靠的小旗就乘车直奔卫所衙门。等到了卫驻地外面一瞅,合计着剩下那几个千户各个积极,点将台前小广场上轿车卡车停到满满的,除去挂着军旗的军车还有一些神宫监衙门的车。
神宫监?越来越有意思了。孟汝凡敏锐的察觉到这次开会肯定不同以往,以往就是各个千户碰个面吹个牛逼然后给经历司述职就行了,还从来没碰到过神宫监的人,哪怕当年孝陵地区地龙翻身也没见神宫监的那些个阉人出来露个脸。
且不管那些个阉人来军营有何贵干,孟汝凡吩咐几个小旗在外面等着,自己整了整衣甲便进了大帐,一进来孟汝凡就感觉不对劲,上座坐的是一个身着大红飞鱼服的中年男子,能穿飞鱼服的无非两类人,一是被皇上赏赐,这类人通常都是干过大事儿的,但还没听说过当今圣上赏给谁大红飞鱼服的;其二便是来者是銮仪卫,而且是皇上身边的人,毕竟就算是銮仪卫这种特殊部门也不是人人都能穿飞鱼服的。反正甭管这俩可能那个是真的,反正今天这晨会是热闹大了。
待六个千户跟几个破格与会的百户站定,站在红衣男子身旁的梅指挥使先开腔了:“诸位,今日齐聚在此,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疑惑,现在就请京师来的銮仪卫都指挥使徐可芳徐大人为诸位解惑!”话音一落众人都炸了锅了,就在大帐里哗然一片的时候,靠近门口的孟汝凡仔细的察觉到帐外也开始出线骚动,他顺着往外瞧了瞧,銮仪卫正在快速接替守御所对整个孝陵卫核心地带的防务,而守御所的士卒以及各位千户到来的人也被缴了械驱逐到了里营区至少六十丈开外。
徐可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下面一堆千户百户缓缓开口道:“各位莫要惊慌,在下来不是要来跟各位算账的,虽然我知道站在这的人几乎没几个干净的,但我知道行为做事要分轻重,今天我来,就是来宣旨的,梅大人与各位接旨吧?”话还没说完上到指挥使跟同知大人,下到孟汝凡这些个千户百户们还有边上旁听的神宫监的阉人们呼啦啦跪倒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