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两个太医的肯定,姬九容嘴角也不见有什么的弧度,可是那个跪在地上的方然却似乎看起来并不太好,他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神态,但是从他那紧绷的后背看起来,这个人已经是非常的紧张了。
“方太医,你待怎么说?”纳兰雄似乎真的不会发怒,只是看着方然,那视线的冲击力就足够让他一点点精神崩溃。
“陛下,狄阳王殿下,真的是……身体衰弱……不可能是……不会的,不会的。”他向前跪行了几步,到了狄阳王梧阑身边,伸手去抓他的手腕,再一次将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很快,几乎就是几个呼吸之间而已,方然脸上最后的一点自信也破碎了。
他忽然抬头,太过迅猛的动作让纳兰雄身边的侍卫们都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拿起手中的兵器,对着他。
不怨侍卫们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位方然太医看起来仿佛就好像是马上要暴起伤人一样。
但是,方然虽然是暴起了,但是他对着的人却不是纳兰雄,而是……姬九容。
就算是对上那样一双红的让人害怕的眼睛,姬九容也不畏惧,好似脚底下生根一样,还是用那双雾霭氤氲的眼睛看着他,“哦?方太医有何见教?”
“我……”不是犹豫着说不出话,而是……在咬牙切齿的,让自己不说出一些话来。
“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方然是太医院里最年轻最厉害的太医,只不过是探脉的过程,就已经知道了到底是放生了什么。
但是,若非是真的亲眼见到姬九容就站在自己面前把这件事做了的话,打死他都不相信,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能够在谈笑之间,就化解了他师傅的药。
刘太医给梧阑的杯子里,放的是化药散,能够化去所有药物带来的影响,让病人本身的病患和伤情完全暴露,所以在他第一次诊脉的时候,所探到的,就是一个好像撒气漏风的身体的梧阑,然而,就在这个女人给梧阑诊脉过后,他再摸到的脉搏,就是非常平缓的,却缓而有力的正常脉搏。
只有她!也只有她能做到这一步!
当着太医院的几大太医的面儿,把手段做的如此无形!
他除了认输,还能怎么样?
姬九容看着那张年轻却有些忧郁的过分的脸,微笑着勾起嘴角,“方太医不必太放在心上,我曾经在东阳琉球国中遇到过这样的一个病人,他的病脉时而有,时而没有,或许刚好方太医诊断的时候,就赶上了这么一个空档。”
“时而有时而没有?”方然眉头紧蹙,抬头看着姬九容,他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好像重新恢复了一点颜色。
“那这样的病患到底算是有病没病?”不是方然问的,而是纳兰雄问的,他还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不由得大为奇怪。
“如果没病的时候多于有病的时候,那就是……没病。”姬九容目光掠过春妃,一字一句的说。
然后看着春妃的脸色在一点点的沉下去。
她弄了今天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听到这个结果的。
但是显然,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看着纳兰雄十分惊讶却忍不住好奇的脸色,春妃非常识大体的赔笑道,“姬姑娘走南闯北,真是见闻颇丰,想想大家同为女人,到底是不如姑娘见识广博。”
广博?广博你妹!
姬九容心里暗暗腹诽着,说什么恭维话,分明就是让你奸计失败没话找话。
当下却十分客气的做足了表面功夫,“春妃娘娘见笑了,九容乃是江湖儿女,走南闯北无非是为了安身立命,不敢和贵人们相提并论。”
“黄敬啊,”纳兰雄换上一副笑脸,对着黄敬说道,“上次你说太医院里还差一个谁来着?”
黄敬何等聪明,他从来没和纳兰雄说过太医院里的事儿,更没说过太医院的空缺,但是现在纳兰雄提起来,分明就是想给姬九容一个进太医院的机会,他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出来,双手放在胸前交握,恭敬的道,“奴才听说太医院里,正在找一位副领院,一时之间没有合适的人选。”
“如此,便请姬姑娘暂时掌管一阵太医院的副领院之职,如何?”纳兰雄对着姬九容说的十分客气,但是语气里的肯定却是毋庸置疑的。
姬九容歪着头想了想,看了看周围两个老太医加那位小太医的脸色,笑道,“我一个江湖人,进不得那大庭院呀,陛下,只怕九容出身草莽,比不得各位太医们博闻强记。”
“嗯?”纳兰雄的目光扫过底下跪着的几个人。
三个太医当即扣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姬九容厉害等等说了一大堆。
“如此?姬姑娘待如何?”纳兰雄再次看向她。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纳兰雄竟然觉得这个从江湖草莽来的野丫头身上竟然有几分贵气,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神秘和熟悉感。
他想让她留在太医院里,为的就是能够更多机会的接触她,把心底那份熟悉感坐实。
“哦,陛下,话虽然如此说,九容还是不能胜任。”她再次含胸致意,语气随意。
完全没有看到周围人看着自己的时候目光中的异样。
陛下都亲口下旨了,而且还已经帮他服了众,让这三个不大不小的太医们个个说服了,她竟然还不能胜任!
还不能胜任!
这姑娘,你到底要闹哪样!
黄敬在旁边稍稍叹了口气,就算再纳兰雄身边多年的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在发展下去,会不会触动了纳兰雄的逆鳞。
还是,从始至终有一个人,目光始终平和,或者说始终脸上保持着一贯的冰冷沉静。
那就是狄阳王,梧阑!
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的眼神交集,但是姬九容的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很严肃的告诉她,没事儿的,只要她去做,做成什么样,这个男人都会替她兜底。
“还有哪出不妥?”纳兰雄今天果然是一反常态,若是平时,他最讨厌的就是讨价还价的人,可现在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岂止是讨价还价,分明是得寸进尺!
他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春妃已经在用看死人的眼神儿看着姬九容了。
“我在神医谷,没有师傅,没有师兄,没有师姐,做谷主一个人说一不二习惯了,没人管束,只怕做不好这个副领院呢。”她说的很温柔,很客气,但是那说出来的内容却是分外的桀骜不驯!
春妃非常满意的就差给她抚掌大笑,赞叹一声,姑娘你好有勇气!
谁想到,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好戏的时候,纳兰雄忽然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的可算的上是一改往常的严肃,冷酷,甚至连眼角的皱纹都打开了些许。
“那就……如你所愿。”纳兰雄抬手,叫来黄敬,“拟旨,姬姑娘顶三珠红帽串,不属太医院管辖,不必听从领院督导,来去自由。”
“姬姑娘,你看,如何?”纳兰雄今天是第三次问她如何,神情不改,笑容不改,声调不改。
这一次,姬九容给足了这个皇帝的面子,恭恭敬敬的给他行了个礼,双手交握放在胸前,缓缓稽首,“多谢陛下。”
除了梧阑,几乎所有人的下巴都快掉在地上。
什么不归领院管辖,可以来去自由都可以勉为其难的接受,但是那个顶三珠红帽串又算是怎么回事儿!在南黎国,这就相当于是一个三品正文官之职位!
官职是和领院一样的平起平坐的!
所以,她不需要从属太医院,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和太医院齐眉!
从南黎国开朝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有过这样平步登天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