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史诗不断描述,那英雄伟大的故事。身披黑色的屠龙铠甲,手握巨大的精钢屠龙剑,向着恶龙的脖子挥出致命一剑……”
“得了得了!唱不准先生!这些陈词滥调我从三岁起就开始听了!您还是换点新鲜的听听呗。”穿着亚麻布衫,斜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如是说道。
“哈,真是玩笑。我现在唱给你听的这些东西,,从1000年前就已经流传到现在,祖先们之所以一代一代的把它传下来,自然有它流传下去的必要······哎,没想到你们现在的小孩子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学的······”
抱着三弦琴的老人又随手弹了琴弦几下,灰白的帽子上随着抖动扬起了一些灰尘。老人并不是很老,他浑身上下都是灰白的:灰白的帽子,灰白的胡子,灰白的衣服,甚至连眼珠子都差不多是灰白的。
正坐在他对面的小子,却完全是两个样子。坐他对面的小子,浑身上下黑白分明。没有戴帽子,头发是乱蓬蓬的,并不是常见的金色而是带点黑的棕色。衣服穿得并不是很富贵,但是重点是轻便呀,将袖子卷起来,浑身上下一股子精神劲儿。那小子正想反驳几句,却只听噗的一声,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小子连忙起身对老爷子说道“不跟您争论了,老爷子,我得去接客人了,不管怎么说,您要是能够在多唱几句那么年轻人喜欢听的曲子,我觉得我们店里的生意还是能够往上涨一涨的。”
刚从门外进来的客人随手将门关了起来,看他那副样子,并不是个体面老爷。但至少是入冬天来的第一位客人。
“这位先生想要点什么?”亚麻布衫小伙走近问道,顺便在心里先估量一遍这位客人的来头。
老家伙还在断断续续的低声演奏着赞颂屠龙者的老旧冒险史诗,空气显得干燥而冷清。客人轻轻将披风帽子褪了下来,在这当头店小二看见了一尾剑尖从披风从披风下面漏出来!那可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剑!客人很年轻,大概二十来岁,但是胡子却是没有刮的,黑色的短发显得十分特别。他不是一名贵族,小二悄悄想到。
客人身上是常见的轻便牛皮革甲,并不是新的,从这位异乡人的面貌看来像是是游历已久的冒险者。剑在客人坐下来的时候漏出了剑鞘,是小二没有见过的木头做的,做工并不算精致,但对于一个需要长途跋涉,并随时准备要拔出剑来搏斗的人来说这并无大碍。
尽管自己对唱不准先生的各种冒险史诗早就烂熟于心,而且他每一次准备食材时都免不了要和刀打交道,但离一把可能真真砍杀过野兽敌人的剑这么近还是第一次。
小二感到一阵眩晕,他觉得眼前这个披风男人要么是个勇士,要么是个强盗,总之都不是善茬子。
“肉,不管是什么肉,给我来大份的。不要汤,要最好的葡萄酒。面包嘛,也是大份的。”来客冷冷地说到。
店小二还没来得及插嘴,客人右手边就掏出来一个小包裹,从里面倒出明晃晃的六枚新币来。小二愣了一下随即马上收过钱并把自己刚准备问的话立马吞了起来。
刚好,今天早上才进了一批新鲜的牛肉,酒窖里还有足够的酒。小二不敢怠慢这位客人,毕竟用新币而且还能配剑的人,都只能证明这位客人更不好惹。
在小二于厨房和地窖之间跑来跑去的功夫,穿着黑披风的客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右手就这么随意的搭在桌子上,左手就收在披风里。唱不准老诗人还在继续低吟到“刀与龙鳞相互交接,黑色的夜空闪过金黄的光芒……”
老诗人突然将目光从三弦琴上移到客人身上,但手中的演奏和嘴上的低吟还是没有停止。
“……暴风带着冰粒与鲜血扑面而来,要么生要么死,伟大的英雄毫不犹豫挥出最后一剑……”这是整篇史诗的最高潮部分,老家伙瞥了客人一眼后又马上把目光移回琴弦上,他还是想第一次唱一样,不敢怠慢这一段。
“风雨中恶龙长声呼号,英雄的刀粘上了恶龙的血,一切都想狂风暴雨般在战斗之处轰鸣着……”老家伙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无论唱多少遍,听到英雄打到了恶龙,老家伙总像是刚听故事的小孩子般激动万分。
是时候了!老者想到。
“英雄拔出了屠龙之刀,站在战场的残骸上,念出了他对死去的猛兽的最后一句祷告‘乌塔塔,努啦啦,玛卡拉萨达斯’!死去的野兽得到了升华!”老家伙十分激动,弹琴的手微微颤抖。
但客人却依旧不为所动,面容冷静,甚至抽出来一卷纸看了起来。老家伙看的一清二楚,“又是一个平凡的家伙。”他自顾自的嘀咕道。然后继续弹唱英雄屠龙之后,国王面见他时的华丽场景描写去了。
“这位客人,您的食物来了!”小二麻溜的端了一个大托盘。隔着远远的就能看见上面放了很多的牛肉和面包,没有放酒,但放了另一个小碟子。等小二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时才能看见小碟子里装了一些新鲜酱料。“这是本地的特色蘸料,你应该蘸着牛肉吃……稍等一下,您的葡萄酒马上就到!”
小二放下托盘之后马上跑回地窖门口,用小推车推了一个胡桃木桶过来。桶里面装了几大瓶家酿葡萄酒,桶子里的酒用零星的碎冰包住,据说这样能使酒有更好的口感。
客人在小二把东西放好之后缓缓的把手中的纸卷收了起来,长吁了一口气之后开始嚼牛肉、饮葡萄酒了。
远远站着的小二这时候才有机会真正的观察这位带剑的客人,他还注意到这位客人只脱掉了右手的手套,右手去拿肉的时候露出了戴在小指上的一枚戒指。
小二愣了一下,随机将眼光又移向了撇在腰带上的剑。我的老天爷!这可是真家伙!然后又专注的琢磨起这位客人是如何用他的剑让敌人吃起苦头了。
小二本名叫弗兰西斯,刚才弹唱三弦琴的是他的爷爷,本来这家店应该是弗兰西斯的父母来照看的,当然如果他们活到现在的话。
六年前的一次正常的外出采购过程当中,弗兰西斯的父母驾着马车经过了离家不过十公里的小湖边,意外的遇上了刚从黑金城往外逃跑的绿林帮……
而之后剩下来的留给弗兰西斯的东西只剩下了一匹惊魂未定的老马,一车破碎地分不清谁是谁的尸骨了。
弗兰西斯当时十五岁了,已经在帮家里照顾这家店的生意了,事发当天是个阳光十分明媚的日子,他正在招呼几个常客,从店门外跑过了一对全副武装的警卫骑兵,这可是一件大事,本来弗兰西斯还只是像其他喜欢冒险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跑到街上看骑兵花花绿绿的铠甲和战马上的流苏,可是那一天的警卫不苟言笑的表情让弗兰西斯感到不舒服,又加上警卫冲过的方向是父母购买食材的方向,他暗暗希望父母不要碰上什么麻烦。
然而,麻烦还是来了。等了父母整整一天的弗兰西斯终于在那个晚上知道了这件事——早上的警卫骑兵回来的时候最后一名骑手没有起他的马,而是骑着家里那匹老马,而车上零零散散的放着三四袋食材和一片鲜红的刺眼的印记……
弗兰西斯哭的歇斯底里。
后来,他爷爷回来了,弗兰西斯爷爷是个游吟诗人,自学了一些比较古老的历史典籍,他一直住在黑金城东南的深山里,在回来看望儿子的时候知道了儿子两口子的死讯,于是留了下来顺便帮弗兰西斯照看门面。从此以后老家伙和这年轻小伙子就过着平淡的生活。
弗兰西斯总想外出冒险,成为一名世人尊敬的游侠。老弗兰西斯听完他的幼稚想法总会叹气。“你没有见过真正的外面世界……”
“可是我足够的勇敢,我也吃得了苦!”
“真的冒险哪有这么容易?英雄经历的苦难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老弗兰西斯总这么说。但小弗兰西斯却总是不服气,尽管没有表达出来,但总是通过一些小小的语言上的讽刺来达到心理平衡。
就像今天一样。但今天小弗兰西斯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但他始终不敢表现出来,于是就只是时不时地看一下客人,然后再回身坐在柜台前算着没写几篇的帐。
还没有多久,客人就吃好了,最后用一片面包蘸了最后一口蘸料结束了这次用餐,说实话弗兰西斯挺震惊的,他上了差不多两个人的分量,但眼前的这位客人吃完连气都不用喘直接又灌下了一瓶酒。这么大的食量的确有点出乎弗兰西斯的意外。客人用餐完毕后,站了起来缓缓走向老弗兰西斯走到老弗兰西斯坐的桌子。在桌子上放了一袋新币就缓缓迈步走向门口。老弗兰西斯刚想叫住他,却一不小心弹断了一条弦,“崩”的一声吓了他自己一跳。
“老家伙,您居然还有弹断弦的时候?”小弗兰西斯边收拾桌子上的碟子托盘边说道。
“小子!刚才那位客人掉了一袋钱!你快给他拿过去!”老弗兰西斯放下琴向他孙子叫到。这下子小子立马跳起来“你怎么不早说!老家伙,你来收碗,把钱给我,我马上去还!”
话不说完,小弗兰西斯马上追了出去。刚出门就看见顺着大路通向黑金城的方向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弗兰西斯立马叫到“先生!先生!您的钱包忘带了!”说罢往那个方向跑去。披风男听见了转身回头说道“给那个弹唱的游吟诗人把,他唱的挺不错的。”
弗兰西斯听了定住了,疑惑的说到“可是……可是他唱的一点都不好啊?”
“年轻人,你要知道,有些时候老人说的东西有可能是真的。”披风男说这话时黑兜帽闪过一丝亮光,他说话时的冷漠的语调让人不得不信服,而且还带着在地狱般的森森气息。
“是的……先生……”弗兰西斯第二次有这种十分不舒适的感觉——这种由心底感受到的绝望能让人崩溃,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时是他看见父母的马车从警卫骑兵卫队后面出现的前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