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找你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帮我养了这个。”库卡刻指了指缩在铁笼子里发抖的棕黄色小鼠。
这一要求显然出乎了平时只是帮他充能的拉瓦尔的意料,他摇晃着探出脑袋仔细地看了看笼中的火鼠,又抬起头来望了望一脸完全不像在开玩笑的认真表情的库卡刻,心里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你在搞什么?作了太多孽脑子不正常了?”
库卡刻扬起了眉毛:“我清醒得很,至少比你清醒。”
“那就找别人去,我可懒得跟小鬼玩过家家。”要是年轻的自己被人这么回嘴,多半就得气得直接跟人打个不死不休了吧,拉瓦尔不禁想到。可在岁月与潦倒生活的无情打磨下,如今他的内心已经很难被他人的咒骂与讥讽点燃了。他苦笑了两声,重新低下头来,不耐烦地向库卡刻说道:“去去去,有空戏弄我这个没多久可活的酒鬼,还不如抓紧时间多向那些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献献殷勤。”
咚!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响。
还懵着的拉瓦尔抬起头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库卡刻又将一摞铜板拍在了桌子上。这人就不能吧东西好好放桌上吗?
“……老实交代,你到底想干什么蠢事。”
明白了库卡刻意思的拉瓦尔睁大了眼睛望着库卡刻那张并不怎么帅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要是委托人是个觉得自己这种颓废大叔很酷的傻白甜小女生,那找自己养宠物倒还说得通(他倒也碰到过几次这种事),可现在是个整天闷在工房里鼓捣些歪理邪说的大老爷们儿跑来要自己养个宠物老鼠,这又是个什么情况?以拉瓦尔现在这个灌满了酒精的糊涂脑子,实在找不出这事的逻辑。他总不会是想拿伪装成宠物鼠的炸弹炸死自己好继承自己的遗产吧?
拉瓦尔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突然在心里冒出来的傻念头。不知为何,只要库卡刻往旁边一站他那原本就已经有点不太好使的脑子里就会无穷无尽地冒出各种蠢想法,这小子怕不是个瘟神吧。
“那我就直说了,我要你找出用火鼠毛制造火龙脂的方法。”库卡刻拿起一捆药草,在手上来回抛接了几下,“看见这些药草了吧,这些就是让你制造龙脂用的原料。”
听到这番话,拉瓦尔那对深深陷在发黑的眼窝里的眼珠抽动了一下,做为魔法师的研究经验让他一下子就从库卡刻寥寥几句的介绍里听出了一点思路。
“说具体点,这几种药草都有什么用。”
“很好,”见对方并没有直接摆出拒绝的态度,库卡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现在我手里拿着的这捆叫做苦草,煮烂了以后切碎跟泥巴混合就是龙脂的底料了;这边这捆尖端有锯齿的是灭火草,常被用来制作抗火材料,我想它可能对于火元素的反应也有一定的抑制作用;剩下的这些都是在其他实验中使用的稳定剂或粘合剂,虽说具体需要用到哪几种还需要验证,但一开始最好全部加进去。如果这些还不够用的话,我会根据结果再去准备新的药草。”
说完,库卡刻有些担心地看了对方一眼。自己一下子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多,万一对方因此觉得太麻烦不想干了可就尴尬了。
拉瓦尔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冷笑了一声后给出了回应:
“你既然找我办事,就不该怀疑我的水平。你以为,就凭你刚刚说得那点东西就能让我打退堂鼓?莫非你忘了坐你面前的可是个年轻的时候曾经两天读完了整整一本魔法书的猛男?”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库卡刻想了想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破坏气氛。
“那倒不会,只是涉及到火元素的研究多少有一些危险性……”
拉瓦尔直接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拿来什么危险不危险的,我住法师塔那边的时候房子都炸塌过三回了,还怕这只小老鼠身上的火元素?”
不管拉瓦尔这句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吹牛,既然他没有被库卡刻讲的内容吓倒反而还激起了斗志,那么库卡刻也没有理由再把这个活交给别人了。
他又去吧台要了两杯牛奶,开始给拉瓦尔详细地讲解起这项实验的具体要求来。就这样,两人从各个药草的具体用量一直谈到事成之后的配方归属,情绪甚是高涨。尤其是拉瓦尔,原本对别人说什么都不怎么理睬的他仿佛又找回了年轻时的火爆脾气,在不少细节上跟库卡刻进行了激烈的争辩,几乎就要动手打人了。
不过在讨论了快两个小时后,双方最终还是以友好愉快的氛围结束了这次谈话。拉瓦尔收下了装着火鼠的笼子、库卡刻准备的药草和十五个铜板后,便起身准备离开酒馆回去干活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事到如今竟然还有人找我这个身败名裂穷困潦倒的老骨头做研究,你可真够不长眼的。”拉瓦尔锤了锤后背,略显愉悦地丢下了一句话。
“彼此吧,我也没想到还有人愿意接我这个被扫地出门的炼金术士的研发委托。”
“哼,油腔滑调的小鬼。”
库卡刻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目送这位刚刚从醉意和潦倒中清醒过来的老魔法师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离去。
对了,忘了给格林姆买午饭了。
结束了酒馆里的谈话,正兴冲冲地赶往杂货店找希格塔娜的库卡刻突然想起了一件给自己泼了一头冷水的事。
更糟糕的是,因为跟拉瓦尔说了太久(将近一半的时间是在谈报酬),现在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一想到格林姆此刻正在家里饿得肚子咕咕叫,库卡刻就……说实话一点罪恶感也感觉不到,况且自己又不是没在家里留吃的,他要真的饿了也有硬得跟柴一样的黑面包和硬得跟黑面包一样的肉干可以啃。
不过再怎么说,人家也给了自己一枚银币,就冲这么些钱这事也不能放着不管。
做出了决定的库卡刻在心里含泪跟希格塔娜说了声完全没必要的再见,调转方向往内城区走去——虽说炸鱼是一种在大部分靠河或靠海的城镇里都还算常见的小吃,但格林姆点名的龙花鱼就另当别论了。这玩意是一种能长到比人还高的大型海鱼,平时都生活在人类难以触及的大洋深处,只有在秋天才会在北方重镇安赫克附近的海口大量出没。其他的城市里的人若想吃到这种肉质软嫩多汁的美味,就只能从来自安赫克的商人手里购买用冰块封存的冻鱼肉。
简单来说,这玩意也算是一道高档菜了,在外城区那些小酒馆里肯定是买不到的,只能去内城区的好餐厅里找了。
“嗯?那儿怎么了?”
当库卡刻走进内城里一家以前跟格林姆一起吃过感觉还不错的餐厅时,发现有一张桌子附近围了一大圈人,他随手拉住一个旁观者刚想问问情况,就听到人群中心传来一声怒吼:
“一道这么简单的菜都能做成这样,你他妈跟我开什么玩笑啊!”
“客人,实在是对不起,今天这真的是个意外……”回答这声怒骂的是一个有些慌张的男声。
听到这里,他大概也能明白里面发生了些什么事了。
但这不关他的事,他只是来买龙花鱼的。库卡刻望了一圈想找个人点餐,却没找到服务员的影子,是跟厨子一起被卷进面前那场纠纷里了吗?看这样子,这破事一时半会是解决不了的,还是去别的地方买吧。
库卡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你们这饭馆怎么开的啊?烧个汤还他妈能烧出苍蝇来?”
“真的对不起,客人,这姑娘平时都很好的,今天难得犯一次错……”
“呜,呜……我端出去的时候明明就没有……”
“还他妈嘴硬?有几分姿色就敢这么装可怜?我看你能混进这馆子也不是凭本事的吧!好,今儿个我就要让你知道,男人不是好惹——”
“这位先生,停一下。”
正当闹事的男子要伸手打人的时候,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从后方抓住了男子高举的手腕,不但遏住了他的动作,还顺势向下一拉强行让他把手放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了这只手的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男子后方的身穿炼金长袍的少年身上。而闹事的男子在愣了一下后也回过头来,一脸跟在成功骗到冤大头给自己送钱时被人揭穿的骗子一样的愤怒又难堪的神情。他那些混在围观群众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看戏的同伴见状况不对,赶忙靠拢过来将这名少年团团围住。
男子挥了下胳臂,想将手腕从少年的手中挣脱。然而这家伙的手劲却大得像个莽夫,与他刚刚说话时文绉绉的口调形成了奇妙的反差。男子又使劲扭了扭胳臂,但少年的手就跟个老鼠夹子一样死死地咬着他的腕部,捏得他隐隐作痛,只好恶狠狠地吼道:
“你谁啊!想干嘛!”
见对方还算有能交谈的智力,少年炼金术士,也就是库卡刻,这才放开了男人,一边漫不经心地活动着手指一边说道:
“我要解决你们这场纠纷。”
说完,库卡刻似乎又感觉没头没尾就说这一句有点突兀,于是补充说道:
“你放心,我一向公正……”
“哪儿来的傻逼!”
在库卡刻身后堵住退路的闹事者同伴不耐烦地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其他围着他的男子见状也冲了上去,对着倒地库卡刻拳打脚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