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孤魂号绝域
村民们透过窗户看着这一切,等所有动物都回到山里后也不敢开门出来。村民们在屋里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大家才敢开门出去看看。然后众人不约而同的都聚在村头的大榕树下,村里的妇人带着小孩跪下来,一边焚香祷告,一边哭喊着请求上苍的原谅。村里的汉子们面面相觑,心知大事不妙却又一筹莫展。终于汉子们被那哭喊声和忏悔声给搅得心神不宁,于是呵斥了哭啼不止的妇人和孩子们。
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对策来:
“那山怪是真的山神啊?看样子我们今天的做法是触怒山神了。”一人率先开口说着。
“那怎么办,江大师不是说过触怒山神会遭报应的吗?”有人开始担忧。
“我们现在还不算在遭报应吗?”有人不满着。今天山上山下一片枯萎,别说粮食了,以后想进山找点食物,估计也没戏了,这样还不算报应?
“早知道就不应该听那巫师的话。”有人悔不当初。
“不该听的也听了,不该做的也做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是要想办法怎么解决这问题。今年的收成没了,以后该怎么办?”这话一落所有人都沉默了。
“不如我们去找江大师,他和那山神熟,让他帮我们求求情吧。”有人小声的提着建议。
老村长吸了口旱烟,声音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道:“江大师有事出远门了,要冬天才会回来。”
大家相互看着,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绝望。汉子们一口一口的抽着劣质的旱烟,空气沉闷烦人,烟斗上的火星一闪一闪的亮着,有人盯着那火星看了良久,再抬头看着大家时,眼里仿佛也带着火星一般的燃烧着,他语带疯狂的说道:“干脆放把火把山给烧了,没有了山神也就不用怕那报应了。”
大家惊骇的看着那说话的人,有人却仿佛被那眼里燃烧着的疯狂给传染了,跟着附和道:“对,烧了她,这样就没有报应了,说不定这干旱也是她所为,为什么山下的庄稼都干死了,就只有山上的树木没有被干死?”
众人思索着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渐渐地被这疯狂给带动着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大部分青年人竟然都同意了放火烧山这疯狂的做法。
只是以村长为首的村里老人们,却不赞同那些青年们放火烧山的做法,竭力劝阻着:“你们都疯了么?地里的庄稼都没了,烧了这瑶山,以后我们都吃什么?”俗话说靠山吃山,他们今年的收成已经没了,全指望着家里的剩余粮食,和平日里进山去打打猎,采摘些野果野菜等食物来维持这今后大半年到明年秋收之前的生计了,如果现在烧了这瑶山,他们这接下来怎么?
“放心,山里的飞禽走兽看见火光自然会逃出山来,树木烧死了来年春天还会长出来的,怕什么?”第一个提出放火烧山的人还疯狂的说着他打算。
“就是,再说我们放火只是想把那山怪赶走,要不她降下个天罚什么的,我们都会跟着没命。”有人跟着说道。
“不行,现在知道那是山神了,你还想这么做,就不怕触怒她吗?”老人中有人反对。
“就是要在她动怒之前,先一步解决掉她,才能免除我们的后患。”青年中有人立马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老人中有人坚决反对。
青、老两方争吵了一个晚上也没有结果,最后快到子夜时分时,双方才不欢而散。
结果这些人回到家中,刚刚睡下就被外面喧闹的叫喊和惊呼声给吓得披衣而起了。这些人推门去看,就见瑶山上好几个地方都窜出火光。
原来那些主张放火烧山的青年们,见无法说服那些老年人同意他们的做法,于是趁着夜色已深自作主张上了瑶山,并在山里四处点火。由于这几个月来天气本就干燥,加之山上原本就繁茂的植被,已经枯死了好一大半,这一遇到火星子,火势立马就蔓延开来,已成燎原之势。
等村里人后知后觉的发现时,整座瑶山已经变成了火海,想要扑灭已是来不及了。山上树林间飞窜出一群一群的飞禽类,有些飞走了,有些却只在树林上空盘旋着。树林间的走兽全都哀嚎起来,高高低低、远远近近响彻天际,声音凄厉尖锐,划破耳膜直达心房。村里老人看着映红了整个天空的瑶山成了一座火焰山,那凄厉的叫声仿佛就在耳边,满是褶子的脸上老泪纵横,全身颤抖着向瑶山跪下,嘴里哆嗦着,说道:“完了,全部都完了。”
昏迷了许久的阿瑶是在一片凄厉的叫声中醒过来的,发生了什么事,动物们为什么这么愤怒?她记得昏迷之前自己是在用灵石维护那些阵法,只要把这两天撑过去了,一切就会好起来了。
她记得当时自己用尽了全部精力,最后只好在山巅的那颗树下休息上片刻,不料却晕了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她记得她好像听见了山里动物们的叫声,充满悲伤和痛苦,不是现在这样愤怒和恐惧。阿瑶在四处寻找着赤豹和文狸,平日里他们都是在她附近的,今天却是没有发现,她撑起无力的身体要去找他们,就只觉得空气里一阵阵热浪迎面向她打来。
今天的天气这么热吗?竟然在洞中都能感觉到如此强烈的热气?阿瑶摇晃着走了两步,就见赤豹和文狸,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之间他们两只身上脏兮兮的,满是烟灰,原本漂亮的皮毛竟然有几处被烧焦了,那漏出来的皮毛处还隐隐约约有着血迹。
“怎么回事?”阿瑶问着两只。
赤豹和文狸把自从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因为现在情况紧急,他们两只只来得及把大概的事情经过,简短的告诉了她。
阿瑶听完以后,沉默不语,心里却是像被压了一块石头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觉得一股疲惫之感阵阵袭来,蔓延至全身。难怪她会觉得这么热呢,原来是他们放火烧山了啊!罢了,罢了,她累了,真的太累了,她好想好想就那么睡过去,永远也不要醒过来,永远。
“喵喵喵……”赤豹和文狸叫了几声,两只都很担心的看着她。现在整个瑶山已是火焰之山,热浪一阵一阵袭来,此时洞中已经不只能感觉到了那炽热气浪,甚至连那火光都能看见了。
“喵……”文狸又低叫了一声。
阿瑶见面前两只担忧的脸,甩了甩头,勉强撑着一口气对长期跟着她的赤豹和文狸,道:“小红、小狸,你们带着山里的动物们从山北面逃走,那里地势险恶,人类涉足不到那里,也不会在那边设下埋伏,你们从那里应该可以安全逃走。”
她说完这句话后,赤豹和文狸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神情悲哀,叫声也是凄凉无比。阿瑶摸了摸文狸和赤豹,低声道:“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这些日子有你们陪伴我很高兴,快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只是,赤豹和文狸却咬着阿瑶的衣角不放,似是要她和他们一起走。阿瑶却是摇摇头从他们嘴里拿下了衣角,语气虽然带着疲惫,但却是难得的温和,说道:“虽然那些人类放弃了瑶山,但是我却不能放弃它,因为这里是我的家啊……”
察觉到洞中的温度已经愈发升高,隐隐有了灼人的痛感了,知道这座山洞已是支撑不了多久了,阿瑶想了想对一直望着她的文狸和赤豹说道:“如果以后你们在其他地方遇见了他,请告诉他,告诉他……。”本来开口之前她想了很多话要说,结果开了口以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罢了,就这样吧,她叹了口气。于是她不再去想那最后的话该说些什么,只是催促着赤豹和文狸赶紧带着山里的动物们离开。
赤豹和文狸对视了一眼后,终于转身走了。几个起跃就消失在了阿瑶的视线里。见赤豹和文狸离开后,阿瑶却是找出那玉雕看了看,在那玉石床上躺下,闭目假寐。其实她对赤豹和文狸说谎了,她说她不能放弃这里,这是她的心里话不假,但她现在却是有心无力啊!
离开山洞的赤豹驮着文狸冲出火海,一边向着山北那里奔跑而去,一边一声仰天长啸。它这声长啸结束后,山里各处纷纷传来回应之声,此起彼伏的叫声在山里各处响起。不一会就听见四面八方传来了动物们的奔跑声,越来越多的动物跟着赤豹和文狸往山北面跑去。
山洞中的阿瑶听着赤豹远去的啸声和动物奔跑的声音后,睁开眼,放下玉雕。略微整理了一下她身上的衣物后,就径直走出了山洞,穿过火海一步一步向着山巅走去。最后的一刻她还是想再看看瑶山,看看这个她付出了一生,不惜以命相换的地方,她的家。
四周火舌袭卷而来,舔舐着她的衣角、墨色的长发、苍白透明的脸颊上,这瞬间被火光映照着,仿佛妆点上了胭脂般,美丽不可方物;在火海中漫步行走的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凌波仙子般踏波而来。
在山巅那棵大树下坐定,看着山下原本青葱的树木在火海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那红色的火焰不知怎么的竟然带上了血的颜色,山涧那潺潺的溪流早已不复存在,剩下的岩石也被火焰烘烤着,燃烧着。肥沃的土地被烤干裂开一条一条的缝隙,原本四季景色宜人犹如仙境的瑶山此时却变成了修罗火海。
更可笑的是,把瑶山变成这样的却是它一直供养着的那些人类。阿瑶疲惫的闭上眼,要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了。耳旁听着赤豹和文狸那熟悉的叫声,却是没有睁开眼,你们回来啦!
随即她感觉到手边挨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那是赤豹在她身旁趴下了。跟着膝盖上落下一物,那是文狸在她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然后尾巴一搭埋头蜷缩成了一团。阿瑶抬手抚摸着身边的赤豹和文狸,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文狸和赤豹安安静静的扔她抚摸着,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最后两只看了阿瑶一眼,闭上了眼睛,神态安详,仿佛进入了梦乡。
在灼热的焰浪包围中,阿瑶却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那是瑶山外面的世界。那里有热闹的城镇;雄伟的宫殿;比瑶山更高大的山峰;鲜花遍地的绿色大草原;黄沙漫天、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漠;奇形怪状的石头形成的树林;汹涌奔流着的河川;宽广深蓝的海洋;和无边无际能自由翱翔的蔚蓝天空……
她记得这些是那人曾经说过的外面的那些有趣的地方,那人还说下次再来的时候,要带着自己一起去的看看那些地方。身为妖怪的她没有灵魂,也不会有轮回转世,妖怪死亡即为湮灭,三千世界再也不会有她的存在。原来那次一别,就已是永别了吗?今天之后我将湮灭在这世间,而你将走到寿命的尽头,然后再去往下一个轮回,我们之间竟是再无缘得相见了啊!
固安县志记载:瑶山缝大旱,半岁无雨。夏末秋初之际,遭遇山火,火势之大历经数月未灭。时年山下村子饿殍遍地,残存村民无法,只得迁离此地,至此瑶山之下村民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