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起了小雨,我追莲儿追到了花莲轩。莲儿回了闺房,在桌上摊开宣纸画起画来。
“莲儿,你听我说。”我敲着花莲轩的菱格子镂空雕花大门。莲儿在房间里气定神闲地绘画,丝毫不在意我的叫喊。
我跪在花莲轩的大门前,不停地叫着她的小名,恳求她的原谅。雨越下越大,老天爷似乎也在惩罚我,瓢泼大雨,我全身湿透。雨水落进泥里开出水花来,路变得泥泞难行,雨水敲打着屋檐上的瓦片,顺着深灰色的瓦当滴答滴答往下流,慢慢地水流如注。雨水敲打在我的脸上,我已分不清孰是泪水孰是雨水。
“你不原谅我,我就长跪不起。”我斩钉截铁地说,眼神决绝。雨水盖住了眼帘,模糊了双眼,任雨水抽打我,任狂风肆虐我。王爷撑着油纸伞过来了,泥水溅湿了他的衣袖,“毓洙,起来吧,雨太大,你这样会生病的。”王爷拉起我的衣袖劝慰我。我挣脱开他的手,不依不饶。
花莲轩的烛火熄灭了,高大的屋子在夜色下如死水一般沉寂。黑压压的屋子像一只恶魔吞噬我,我的心被撕裂了,我哭得撕心裂肺。王爷把油纸伞撑到我的头顶上,大雨中他陪我淋雨。雨水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流过脸颊,在下巴聚集成滴滴晶莹的水珠子往下淌。蓦地我脑子一片空白,倒在水泊中,没了知觉。
“毓洙,你醒了。”我眨着疲惫的双眼,一束光进入我的眼帘,是王爷那张温和熟悉的脸。我刚要起身被他按了回去,“你烧刚退,好好躺着,要什么尽管说我给你拿,你需要休息。”王爷端了一碗药,“乖,把药喝了,睡一觉病就好了。”我把药轻轻推开,“我不喝,莲儿不原谅我我就不喝。”说着说着泪珠子止不住地淌下来。
王爷让我倚在他的怀里,他的胸膛宽阔坚实,温热有力,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毓洙,你是个女人,你需要男人守护你,我会好好待你的。”王爷两眼上翻,两只手一会上举一会拍打着胸膛,他松开手又开始做鬼脸扮起大猩猩,见他这副模样我扑哧一声笑了。“这样才对,开心一点多好。”
床边精致的深褐色镂空四角桌上放着一只玲珑剔透的白玉碗,碗里装着浓浓的汤药,冒着热气。王爷盛起一汤匙药,撮起嘴巴吹凉汤药,汤药起了一层层涟漪,热气慢慢散开。“来,吃一口药,小心烫着。”从未见他如此细心过。“你看王爷在照顾一个姑娘,真是头一遭。”外面走廊上绿衣丫鬟们窃窃私语。
“在说什么呢,都退下干活去。”丫鬟云依携嫡福晋净秋过来了。“王爷,福晋来看望毓洙姑娘了。”云依轻轻扶净秋迈过门槛。净秋一路小碎步,腰肢如杨柳般轻柔,身段婀娜多姿,坐到毓洙床边。
“福晋,你怎么来了?”毓洙起身给净秋行礼,“妹妹,你病刚痊愈,多休息才是。云依,你去照顾毓洙姑娘,府里的事我让下人去干了,你不用操心,好好歇息便是。”净秋异常客气,比平日里更加亲切。“谢福晋,福晋恩德毓洙铭记在心。”我哭哭啼啼。
不知从何时起,我这个女汉子的内心变得如此柔软脆弱。
自那以后,我和嫡福晋净秋走得很近。白天游园,晚上秉烛夜谈,我慢慢忘了莲儿对我的冷漠无情。
一日我和嫡福晋在园中散步,路遇莲儿,她梳着精致的发髻,身着粉色夹袄,神清气爽。“这么快就成姐妹了?”她口气略带讽刺,一把香檀木镂空雕花扇略遮朱唇,眼神里似带了火。我怯怯地避开了她的眼睛,微微低头,恨不得钻入地底下去。她粗略地向嫡福晋行了礼,匆匆离去。
一日王爷在用午膳,”铃儿,把嫡福晋侧福晋毓洙姑娘请过来,就说今天在紫萱阁用午膳。”王爷挑了挑眉毛吩咐道。“诺,奴婢这就去。”铃儿低下头踮着小碎步默默退下去。
嫡福晋净秋由丫鬟云依搀扶着进了紫萱阁,莲儿牵着元寿的小手进来了。我微微低头侧立于莲儿身旁。“毓洙,坐到席间去,别站着,你不是丫鬟。”王爷郑重其事。“诺,奴婢遵命。”我小心翼翼地坐到席间。“元寿,去找你阿玛,去呀。”莲儿摸摸元寿的小脑瓜,示意他去找王爷。
元寿聪明机灵,一路蹦蹦跳跳扑进王爷怀里。“王爷,这孩子越来越像您了。”莲儿若有所指。王爷怜爱地看着元寿,对他疼爱有加。“今天,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宣布,我要娶毓洙为妻,净秋和莲儿有何意见?”王爷认真严肃。
“这是天大的喜事啊,恭喜毓洙姑娘。”嫡福晋净秋喜笑颜开。“我没意见,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王爷高兴便好。”莲儿语气平静得有点可怕。“毓洙姑娘,你意下如何?”王爷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我双手抱拳低头行礼,“毓洙乃一介平民女子,王爷乃皇子,实难相配。“此时无声胜有声,席间一阵沉寂,众人皆默默吃饭,不再言语。王爷更是尴尬不已,闷头往嘴里猛扒饭。
月黑风高夜,我着一身黑蓝色侠衣跟年少臣师傅巡逻。经过一片荒草地,荒郊野外,伸手不见五指,月影重重,人心惶惶。我迈着双脚走在荒草地里,草淹没了半个人身,远远望去,没了边际。
忽闻草丛中似乎有索索声,我停下了脚步,风从我耳边吹过,撩起我耳边的碎发,撩起我黑色的披风,我扶了扶头顶上的斗笠,四周很安静,月光白花花地照射到我身上,在杂草堆里映出一个倒影,英姿飒爽。我望了望不远处的一个茅草屋子,年少臣在那里等我。
我继续前进,我的双脚踏在柔软的小草上,秋天的草是枯黄的,碾不出一点汁水来。草堆里又传来了熟悉的索索声。“难道有人在跟踪我?”我下意识地提高了警觉。每当我一停步响声就停住,一迈步声音就响起。我轻轻地转身回头,身后一片空白,除了草儿在风中凌乱飘荡。我突然一回头,望见了一个人影又突然消失了。
我大声质问,“何方神圣?快露出真面目,莫要躲躲藏藏,刀剑无眼,休怪我。”草丛里似乎传来一阵非男非女的叹息声,“哎。”“谁?莫要装神弄鬼,小心我对你不客气。”我拔出腰间的佩剑,四周环顾,用刀尖在草堆里搜寻。
突然我再身后不远处发现草堆里有一大坨不明物体,我用刀指向它,呵斥道,“是谁?快给我出来!”说着举起刀佯装劈向它,我飞起一脚踢向它,“女侠饶命,是我啊!”不明物体被踢翻在草丛里。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我心里疑窦丛生。
“我是王爷,毓洙女侠手下留情。”我揪起草丛里的人,月光照射下,一张清晰熟悉的脸。“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偷偷摸摸跟在我后面干嘛捏?”我嗔怪道。“我这不是怕你出事,在后面跟着保护你嘛。”王爷捂着脸说道。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草丛到了茅草屋,只见年少臣正躺在草丛里逍遥地喝着小酒哼着歌,“师傅,徒儿来了。”我双手抱拳离开胸前低头说道。“你来了,呆会一块去北京城巡逻,最近城里不太平,说是从海的那边来了一群人。”
年少臣眯起一只眼看我,看到我身后的王爷,捂住嘴睁大双眼惊讶地说,“你身后那只熊猫是谁?”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别提了,是王府的王爷,非得要跟着来。”“算了,你还是回府吧,他都伤成这样,今天我一个人先去探探情况。”年少臣放下二郎腿,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起身说道。
“是,师傅。”我揪起王爷的耳朵悻悻地离开了。“都怪你。”我嗔怪道。一路上我不停地说教,“今天是我第一次巡逻,都被你给破坏了。”“我这不也是好心,你下手真重,我的脸好疼。”王爷哎呀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打人莫打脸。”“我又不是君子,都说了拳脚无眼。”我一肚子的理由。
二人嘟嘟囔囔一前一后回到了王府,烛光下,王爷的眼睛旁边红肿了,半张脸肿了起来。我拿出了药箱,拿了冷毛巾帮他敷伤口,“哎呦,好疼啊!你轻点。”王爷尖叫了一声。
“我还没完全碰到伤口呢,我会轻一点的。”我一边轻轻地在伤口上吹气,一边用冷毛巾冷敷伤口,然后擦了一些药,“忍着点哦,这是我们家祖传的金创药,专治跌打损伤很管用的,明天就好了。”王爷嘿嘿嘿地笑了,他一直痴痴地看着我,烛光下的他好像没有那么高大了,突然让人心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