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莱尼雅是北境最大的都市,同时也是北境大公的首府,它坐落在绵延不绝的凛冬山脉之上,大致的整体就如同防御外地入侵的壁垒,而它最初建成时的目的确实是抵御外敌的石堡,不过地理上的优势和长久的和平是它在一百年内成为了北境里最繁华的大都市。
城市正中雄伟的古堡魏然而立,高大宽阔的城墙上耸立着的符文尖塔直戳云霄,样式奇特的哥特式屋舍在街道上投下灰暗的影子,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石板街上你来我往,这里有来自南方海岸的人类行商、静谧山脉的矮人旅行家、乱石荒原的半兽人佣兵……可以说是鱼龙混杂而又不一而足。
繁华的索莱尼雅有着比其他城市更加喧闹的环境,嘈杂混乱的声音在城市的每一条街道上响起,从豪华奢侈的上城区到城外惨不忍睹的贫民窟,不同身份的人在这座城市内外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日常。
然而就在索莱尼雅上城区的神学院内,一件可以说是冲击了全城人的日常的事件在悄然间发生了……
在这几十年里,
北境发展势头最好同时最繁盛的教会就是双子教会,这是一个北境大公亲手扶持的教会,它最初只是在北境的边缘地区有着些许影响,至于这个教会和大公在过去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这就不得而知了。
而索莱尼雅的哥特式神学院就是大公亲手拨款修建的,它占据了整个索莱尼雅上城区的九分之一,这种哥特式建筑在这个时代中算的上是最常见的建筑。
此时在索莱尼雅神学院的一座教堂中,双子教会的牧师正在祷告台上高声宣读教典,台下披着宽大黑袍的学生也在跟着他低声念颂教典的内容。
而在教堂的角落里,一名灰发的年轻人缩在阴影里,他嘴唇轻轻蠕动,似乎也是在跟着牧师诵读教典,只是口中发出的声音太小了而已。
年轻人的眼瞳是浓厚的酒红色,像是醇美的葡萄酒一般,低调又优雅,宛如夜中贵族。
他的手上戴着厚厚的鹿皮手套,五指紧紧扣在教典的黑色封皮上,如果观察仔细的话,你会发现厚厚的封皮已经被扣除深深的指印。
有着酒红色眼瞳的双眼半闭了起来,长长的灰色睫毛几乎把未闭上的眼睛遮掉。
年轻的脸庞已经有了些许刀削般的沧桑,拧起的眉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陷入了某种诡异的焦躁中。
确实,此时他的眉宇间充满了焦虑和紧张。
过了一会儿。
教堂外的钟声响起,在庞大的学院内回荡,台上牧师结束了他的念颂,神学院的学生们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教堂,谁都没有注意到大门旁边的阴影里还有一个人。
“你怎么还在这儿,小昆特昂。”刚才在台上宣读教典的牧师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在关门时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年轻人。
“我……我有点不舒服,斯考特爵士。”被称为“小昆特昂”的年轻人像是被吓了一跳,然后他咧了咧总是下弯的嘴角,苦笑着对斯考特说道,“我想我要在这休息会儿……”
斯考特单手扶着教堂的大门,有些发胖的身材再穿上宽大却又修过身的黑色教袍之后,显得无比臃肿。他用自认为富有同情心的目光看着“小昆特昂”,然后说道:“那你就休息会儿吧,可怜的家伙。待会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祷告台上的老教典送到图书馆,而且门也要关上。”
“明白,斯考特爵士。”“小昆特昂”微微颔首,顺从地回答道。
斯考特对他恭敬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在他走远后,“小昆特昂”从门后探出头来,先是警惕地观望了四周一会儿,在确定周围没人之后便悄悄地将教堂大门从里面关上。
在大门碰撞的回声消散前,他靠着木质的大门,开始猛跳的心脏说明了他内心的紧张不安,哪怕他此时的表情看上去再怎么自然,而且他额前密布的汗珠更好地表达了他内心的慌乱。
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极其刺激,对于他这种普通信徒来说就是在生死线上跳抽筋舞。
“冷静……要冷静……卡米亚。”这位名叫卡米亚、姓氏却来自北境大公的昆特昂家族的灰发年轻人正一边用力深呼吸,一边时断时续地喃喃自语。
他正在试着安慰自己,但是不断颤抖的手紧紧掐着裤子,因为恐惧等奇怪的感情而刺激出来的泪水,在还未在眼眶中流出时便被卡利亚抹去。
“这样子被别人看到的话一定很丢脸吧……”他喃喃自语着,听起来像是在自嘲一般,“天生的残疾人、昆特昂家族的耻辱——卡利亚竟然躲在教堂里哭……估计没人会太关注这件糗事。”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受折辱了。”
最后的一句话像是强行支撑起了他脆弱的内心,他用手支着大门,然后站直了身子,又转过身朝祷告台走去,他把手伸进怀里,从怀里抽出一根可以折叠的短柄手斧。
然后卡米亚走上台,身子倚在祷告台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手中紧握着斧子。
“我这并不是迫不得已……不不不——其实也可以说是逼迫的……”卡米亚有些结巴,太过紧张闭上眼睛,戴手套的双手掂量着手中的斧头,说道,“唉,虽然有些无理取闹,但是我这都是为了救我自己……是的……是的,我相信这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下弯的嘴角向上挑起,努力地做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手斧被他举过头顶,面前一男一女的高大神像让他想起了双子之神恶心的真身:那对纠缠在一起的肥胖蛆虫让他忍不住作呕。
“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原谅我的罪孽!”卡米亚咆哮着,手抓紧斧子的握柄,然后狠狠地劈了下去。
古木碎裂的声响在他耳边响起,他用尽全力大声骂了几声——无不是责骂神明的,然后他便将仅仅劈了一下的手斧折叠起来,同时自己也朝着大门那儿奔去,他身后的那座双子神像已经被拦腰斩断了,腰身以上的部分在地上又摔成了两半。
他知道如果教会抓住他的话他会被带走审判,但是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自救的方法了,因为他通过特殊的途径提前知道了几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就比如差不多所有的古神对信徒的恩赐将会在三个月后大幅度降低,同时提前来到的魔灾会让信仰崩溃的信徒快速地兽化出一个又一个似兽非兽的怪物,有些说不定还会变成传说中的那些“神厌者”,也就是会造成区域性毁灭的强大怪物。
他无比相信这些看似不靠谱的预言,甚至是无法忽视。
因为他是卡米亚·昆特昂,北境大公的第七子,昆特昂之耻,无臂劣人。
因为他的双臂由天外陨铁所铸造,他的体内流淌着高贵而叛逆的劣血。
因为他是被所谓无名之神所钦定的“先知”。
……
北方的某个贵族城堡。
这家贵族的长子今天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喜事。
他要结婚了。
长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气宇轩昂,只是眼中满满的颓废让人心生厌恶。
他虽然英俊,但是他知道自己内心的戾气之重。
但愿艾米丽和我结婚后能够受得了我吧……
长子有些怅然地摇了摇头,扣好最后一粒扣子,转身朝门外走去。
他走出门,发现走廊里竟然空无一人。
原本应该喧闹的城堡此时安静的像是教堂的墓地,面色怪异的长子总感觉有一股诡异的气息在城堡内流动。
他走向大厅,整条走廊里都只回荡着他的脚步声。
总该有些声响吧?如果这只是婚礼前的一场针对他的闹剧也就算了,但是……
“!!!”
长子看着面前像是铭火枪爆炸后的场景一样,人类的肢体碎片和支离破碎的内脏散落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天花板上的吊灯上也挂着一两条肠子。
他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染血的红色地毯上。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血红色的蕾丝衣物,整个人瘫坐在一架椅子里。
长子站直身子,脚步虚浮地走向女人。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正在受到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刺激着,整个人都像是吸了毒一般。
而当他看清女人的样貌时,他直接跪了下来。
“艾……艾米丽!”长子跪在地上,看着面无血色的女孩,“怎么……怎么会这样啊……”
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中抱着长子父母的头颅,身上血红的蕾丝衣物竟然是被鲜血染红的婚纱。
长子凝视着艾米丽,嘴中断断续续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看样子是彻底崩溃了
然后她笑了,似乎很满意长子的状况。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将怀里的人头随手丢到地上,然后起身并半跪在长子的身边,用沾满鲜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因为我‘爱你吖’!”
她在长子耳边说出了这句像是咬耳朵一样的假话,一直在抚摸长子脸颊的手不知觉间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长子双眼失去聚焦,呆呆地望着前方,就像是被一群大汉玩坏的女孩一样。
艾米丽笑着坐在了长子的大腿上,握住对方喉结的手悄然间用力,一举掐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