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到他时,我完全无法把他与神明关联起来,既不庄严,也不美型,和一般见过就会忘记的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可那货真价实的神力展现在我面前时,我又不得不相信,他就是维护这个世界秩序的诸多神明之一。
“可悲的人啊,接受我的力量吧。”
“为什么是我?”
“我刚好看到你帮素未谋面的老人搬东西上楼,这件小事足以证明你有点善心了。”
只是偶然么...眼前这个年轻但却懒散的神明,在突然显灵后,便要求我做他的接班人,这不靠谱的情节发展,怎么能不会让我怀疑这其中有诈呢。
于是,我便试探性地向他发问:“神明的工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很轻松哦,作为神明,就相当于生活在另一个纬度了,平常人是看不到的,而我则可以随便享用这颗星球上的一切,对我来说没有秘密可以隐瞒,而且寿命几乎无限,想要做什么都没问题。”
完美的条件,怎能不让我心动呢,我便遂了他的愿,他带着我一同进入虚空,来到我即将“居住”的地方,说要给我讲一些注意点。
那是一片堪称镜花水月的世界,日月辰星环绕在我们周围,脚下踏着的水面映着我们之前所在的地方,无比清晰,每走一步就激起一阵涟漪,很快又会恢复平静;云雾覆盖在水面之上,但会在我们身在之处散开,走过后又重新聚拢,它们所遮住的地方,其映射便是我原来所处的世界了。
我只跟着他走了几步,他便停下来,转过身,面朝我,我本能地感觉到,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成为神,首先就需要升格你的意识。”
他话音刚落,云雾便犹如爆炸般向四周散开,隐藏在底下的世界也出现在我眼前,应该说是直入我的脑海。我的小区,我的国家,我的星球,我的世界!海量的信息涌入脑中,单是它们那繁杂多变的外表就让我几近崩溃,我头痛难忍,可就算紧闭双眼也阻止不了世界来到我跟前,我跪了下来,勉强睁开眼,看见我那水中的倒影,我被星辰包围着,而我的双眼里,同样倒映着辰星。
“原来你想象中的升格是这样啊,和我也差不多。”
他开启了我的进化,也预知了何时结束,我的头痛在此时停止,我的意识也在此时得到升华,我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清爽,我似乎抛弃了过去的一切杂念,闭上眼就能体会到山川河流带来的美感,我感觉现在似乎连呼吸这一无意识的行为都能抛弃了。
“别臭美了,跟我来。”
“你为什么讲话如此粗俗?你不该是这样的存在?”
“闭嘴吧,我的任务还剩1/10万个太阳日就可以结束了,仔细听好,以后的事情就全凭你来决定。”
“我愿意~”
“首先交代你最重要的事情,神明议会。这个宇宙的生命不止有我们人类,以星球为单位,上面最高级别的原生物种都有资格成为神,当银河系内含有生命、是指有神明的恒星系排成‘s’曲线时,就是会议举行的日子,届时这个宇宙中所有的神明都会到场。议会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决定这个宇宙的运行秩序和哲学,决定的方式也有点奇怪,大部分是靠赌,比如看一颗行星撞上一颗恒星时激起的太阳火花数。你不用去试图理解这样草率的做法意义何在,其实我也不理解,我想这就是我作为人类思考的极限了,虽然我是神,但终究只是一名人类的神,这个宇宙中还有数不清远超我等的存在。”
“牢记于心。”
“其次是关于你个人行为的,你可以干涉当下,回望过去,但绝不可窥视未来,亦不要试图与其他神明接触,否则会被视为战争的信号,易招致星球的毁灭。”
“必不敢忘。”
“这最后,还是关于你个人的...其实我好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正式说话了,我已经做了两百年的神明,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已不会在意,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事物我都不再管过,一切顺其自然,但只有放弃永生这一条,直到最近几年我才能完全释怀。我也曾像你一样,对于这一切都怀有热情和责任感,你将来会如何,我不敢断言,但请一定要记住,如果有一天你想放弃神位,请务必将其传下去,神是这颗星球活着的证明,没有神就如同将这颗星球排除在星系之外,请不要轻易放弃人类,放弃我们的家园。”
我左腿单膝跪地,同时右手施抚胸礼,作为宣誓、作为遵守承诺的象征。
“伟大的存在,我会继承您的衣钵,履行神的职责,成为这颗星球、这个世界合格的神明。伟大的存在,请放心地将一切交予我吧。”
因为我马上要成为至高的存在了,所以心中彭湃着按耐不住的狂喜,不过对面那伟大的存在,看上去却只有无奈,这令我疑惑不解,却又不敢轻易发问。
“好了,现在我要对你进行最后的考核,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但只许问一个。”
尽管我现在的意识还无法与他持衡,但我依然能用远超常人的理解来飞速地思考、整理、筛选出我想清楚的一切,可问点实在是太多了,我竟无法选出最满意的那个。后来,我决定遵从自己的本能,向他提出了我真正的最初的疑问。
“您说过有亲眼目睹我行善的过程,恕我无理,我记得当时在场的每一位的面孔,包括学步车里的婴儿,甚至是轿车中那一闪而过的面孔,可我无法将您与其中任何一人对应。请问,您当时在哪里?”
他笑了,伟大的存在,他终于笑了。我的脸颊也挂上了笑容,因为我现在确信我选了一个最好的问题。
“了不起,你竟能开始自主升格意识了。你看那里,你见过她么。”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我见到了她,我记得很清楚,她是和我擦身而过的女子,红毛衣,褐头发,她款款走来,脸上也带着微笑,对我轻声说道:“你见过我么。”
“我知道,我明白,我就猜到会是这样!”我将自己的兴奋一览无余地表露出来,这种过激行为其实和我刚刚完成升格的意识很不相符,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接着解释道:“那个女人是我,这个男人是我,事件万物都可以成为我,我思故我在。如果用现在的科技来形容的话,那就是说,我们的意识是中央,而肉体则只是终端。记住,我思故我在。好了,准备事宜都已做好,我该离开了,而你,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我将这一切都留在这里,希望这样做,能稍微延长一下你的任期,但不得不说,你的成长比我快多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有我的看法,所以我便回答道:“请放心,我会成为一名合格、甚至更为出色的神。”
前神什么也没有做,但我能看到,他的能量,他的生命,他的一切,都在逐渐而有序脱离他的身体,又在空中凝结在一起,这是他全部的遗产。我能看出,他正在放弃这两百年里他说拥有的一切,为了由我来继承。
最后的最后,前神完成了交接的工作,他体内仅存最后一丁点力量,用以暂时保持躯体的完整,可除此以外,他已失去了作为神的全部力量,甚至是意识。他凝望着自己的家乡,又回头看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遗物、一切。我明白,他已将这个世界的所有都托付给我了。
前神,失去能量后,他现在连人都算不上了,待能量耗尽,其身躯便直接腐化成灰,穿过水镜,飘落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叶落归根。
那名红衣女子,在前神剥离完力量后,就昏倒在原地。她只是前神一个终端,一个普通人类,并不会再受到前神的影响了,所以我便根据她的记忆,将她送回家中,然后我又回到了镜花水月的世界,因为这里将成为我长住的地方。
看着前神的消陨,我觉得既可悲又可怕,但同时,作为他的继任者,新一代的神明,我又肩负有无穷的责任和义务,这使我充满动力。前神的离开,其实只是因为他厌倦了而已,毕竟两百年对于一个人类来说实在是太久了,又有什么事情是他没做过,亦或是想做的呢?所以他就放弃了神位,将其传于我。
前神的一切,团在一起,就那样浮在那里,作为新神,我还无法一下子就将这一切吸收,所以暂时也就无法很好起到履行神职责的任务,还有对于前神谈话中的矛盾,说真的我还没有理解。我想,我会用上很多时间来处理好交接事宜,并成为一位合格的神明,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