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炀嗤笑一声,瞟了瞟上弦月,突然脸色一谑,挖苦似地说道:“就凭你,也配做我戎家的媳妇儿?!”
“戎炀!”上弦月身形骤然一颤,水袖下双掌顷刻化作利刃,不掺任何虚招,如蛇吐信一般直直劈向戎炀的眉心。
然而,戎炀嘴角忽然浮现一丝诡笑。紧接着足尖点地,却并不后退,而是侧身迅捷一闪,猛然暴露出隐匿在身后的黑缎华袍老者。老者迎着掌风,而身着的锦衣却纹丝未动,显然已气沉丹田。上弦月面色一怔,还没来得及收势,蓦然间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瞬,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坠而去。
“月儿!”
上弦雄惊呼一声,急忙施展莲花踪身法凌空而上。上弦月径直跌入父亲怀中,只觉得五内如焚,胸腔热流翻涌,张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清秀的五官因疼痛扭曲在一起,双眸紧闭,鼻尖上也密密麻麻地缀着亮晶晶的汗珠。
上弦雄霎时心痛欲绝。足踏莲花疾疾落地后,立刻凝息定神,出手点了上弦月“天枢”、“关元”两处穴道,同时调动真气护住周身经脉,终于缓缓压制住了她体内的躁乱。
“呵呵呵……”
院内突然响起一阵苍老阴森的狞笑,声音让人头皮发麻,说不出的寒意侵蚀着周围的空气。那黑袍老者踱着方步徐徐上前,双手负于背后,神情倨傲。“就地运功乃武者大忌,上弦雄,你也有老糊涂的时候啊!”
上弦雄置若罔闻,仍屏息为上弦月运气疗伤,直到她气息逐渐平稳后才略微缓和了神色。上弦月勉强睁开眼睛,全身酸麻的倚在父亲怀里,一双剪水清瞳遥遥望着那黑袍老者,似有些心魂未定地道:“爹,他……”
上弦雄扶她在厢房门处坐下,宽阔厚实的手掌理了理女儿凌乱的长发,柔声安抚道:“月儿别怕,有爹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来者何人!”
陡然,上弦雄口中爆出一声炸喝,紧接着,一股强烈的震荡动地而去,土黄色的波浪随着大地的颤抖瞬间朝着黑袍老者袭去。然而,那老者只左脚一踮,整个人就仿佛没有重量般跃起,轻而易举地避了过去。跃起时,还不忘拂袖拉一把戎炀,免得他再挨上这池鱼之灾。
纵云梯?
上弦雄不由得眉头紧蹙,满腹疑云地凝望着老者。方才那一招名为报复,实为试探,不料想却被那老者等闲化解,其武功怕是远在他之上。更何况,黑袍老者使出的竟是上弦家的独门轻功“纵云梯”。
“哈哈哈哈,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上弦老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黑袍老者似乎有意炫耀功力,竟提着戎炀悬在半空之中。左脚再一踮右脚足背,又是一个漂亮的纵云梯,随后二人身形才如柳絮般飘忽落地。戎炀打了个趔趄站稳,兴奋艳羡地叫道:“二叔果然好功夫!”
二叔?
“是你?!”
上弦雄刹时醒悟过来,犹如遭晴天霹雳一般震惊道:“你是……你是戎次鹏?!”说罢直瞪瞪地盯着黑袍老者,浑身生根似地僵住。愣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这不可能,一年前他筑基都尚未圆满,怎么可能是他……”
“哈哈上弦雄,一年未见,你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呢?”
戎次鹏瞧着上弦雄不敢置信的神情,内心不禁油然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快意。“小弟之所以能武功精进一日千里,都是托了你们上弦家的福啊!”
“你——”上弦雄心中暗忖,不多时,脑中忽地一激灵,顿时瞳仁一紧,短暂而痉挛地倒吸了口气,又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般寒颤着道:“难道……难道你修练了那套秘法?!”
戎次鹏半捋着胡须,不无得意地回道:“是又如何?那么好的功法,你上弦家竟然弃之不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荒唐!”上弦雄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张一鼓。“你可知道那是要吃人血的啊!为了自己的一身武功生祭百千活人,你这么做置我上弦家于何地?!置人命于何地?!置道义于何地啊?!”
“道义?”戎次鹏阴冷一笑,“能当饭吃?能当刀耍?我是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兄弟,但是闯荡江湖的,谁身上没背几条人命呢?”
“黑白不分,执迷不悟,真是对牛弹琴!”上弦雄闻言更是怒从胆边生,而言语间又多了几分轻蔑和鄙夷。“老夫还道你家戎炀为何年纪轻轻就为非作歹恶贯满盈,敢情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多行不义必自毙,就这还想子孙保你戎家世之业吗?”
“上弦老头!你少在这儿指桑骂槐的,以为本大少听不出来吗?!”
上弦雄漠然瞥了一眼戎炀,不屑地道:“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怎么还有脸面活在人世间呢?”
“你个糟老头!自己都成丧家之犬了,居然还敢骂我?!”养尊处优惯了的戎炀一下子暴跳如雷,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蛮干,却被身前立着的戎次鹏一个肃杀眼神制止,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
“呵呵,戎二爷大驾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不过,二爷今日前来,总不会是专程卖弄武功的吧?”
上弦雄此时已渐渐收敛了怒意,声音极淡地说道。周身寒厉危险的气势震慑心魂,连带着空气都冷了三分。
“上弦兄果然是明白人。”
戎次鹏见话已挑明,嘴角不觉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那套秘法乃你上弦家的独门武学,上弦兄自然比我更清楚。它主靠吸食人血滋本固元,短时间内,确实能极大地增强武者的真气和内力。不过,这只是其一。”
“至于那其二么……”
戎次鹏声音陡然一颤,眼底充溢着恐惧,似乎想起了什么极为痛苦的回忆。“那功法够厉害,厉害到连我自己都成了祭品!”
“此后每逢阴雨天,我两肋便会发麻,而且午时和子时各发作一次。日日午夜,我浑身都会如针扎般痛不欲生,至少半个时辰!”
“我吃人血练功,武艺虽然突飞猛进,但那是折了自己的阳寿换来的!我每喝上一口血,就会感到自己又衰颓了一分。上弦雄,不过一年未见而已,我已经苍老得认不出来了吧?”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上弦雄皱着眉头低低喝道。“这都是你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现在后悔,怕是已经晚了吧!”
“错了,天下有邪门之道,就必有破解之法。”戎次鹏闻言却并不恼恨,反而不慌不忙地说道,“而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向上弦兄讨一味解药。”
戎次鹏脸上蓦地又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次,却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不多不少,一滴令爱的心头血,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