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和张妈搬到了余家,余大经也没有说什么,还给了阿祥自由的时间,随时可以出去寻找宝蛋。虽然事情已经过了两天了,阿祥还是没有放弃寻找,除了在典当行,其余的时间都在外面,连家都难得回去。
是夜,吃过晚饭,这是阿祥这几天第一次跟张妈坐在一起,刚开始的相对无言,张妈突然抡起手在自己脸上扇起了耳光,哭着道:“都怪我……都怪我……”
阿祥没有去拦着,而是任妻子发泄着心中的愧疚。而阿祥的心里何尝没有愧疚和自责,只是他北方汉子的倔强和顽强一直在支撑着。
看到妻子脸上已经发青,阿祥生怕打坏了自己,急忙抱着了妻子,留下了不轻弹的男儿泪,说道:“花,别这样了,宝蛋已经回不来了……”两个人哭着相拥在一起,任月光将他们包围,为他们一点点洗去悲伤。
“明日,我想到更远点去找找。”阿祥这几日也只是在十来里地的地方来回寻找,该到更远的地方去找找了,妻子啜泣着点点头,说道:“你自己也小心点!”
两个人又相互安慰一番,上床后背对背睁着眼睡了!
余美颜也没有睡,在台灯下用钢笔一遍一遍的写着“钧”字,她又想起了那封信了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这都两三天过去了,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怎么还不来提亲呢!
一张纸已经写满,又换一张新纸,写了三个字放下笔,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随风摇曳的树,还偶尔飞过几个萤火虫。不知道现在水仙走了没有,这几日没来找自己,想必是已经走了吧!
水仙就像那萤火虫,在田野上自由的游荡着,腻了倦了就来城镇里在晃悠一下;而自己想那摇曳的枝条,即使有轻柔的风,吹出再优美的舞姿,却还是牢牢的长在树上,走不脱离不开。
吹进来的晚风有点凉,余美颜双臂环抱,自言道:“苦苦等待,不知是何结果;痴痴相守,难料是否幸福!过几日就是外婆的生日,自己去还是不去……”
扰人的烦事在每一个人的生活中,或许是情感上的、或许是肉体上的、或许又是金钱上的。现在的社会更是混乱,处于革新革命的漫长时期,人该怎么活着,是一个不具最终答案的命题。有的人还是按封建礼教要求活着,有的人追求自由与开放,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有的人虽然内心渴望解放,但是平时还是普通不过的太太。
余美颜独自思考了一阵也顿感困了,此时外面已经哗哗啦啦的下起了雨,打在窗户上极其好听。关了台灯,独自躺在床上,看着这两天张妈的痛苦,真为自己帮不上忙而深深自责,也不知道宝蛋还能不能活着。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阿祥就背着妻子准备的吃喝出发了,张妈到门口目送而去,自己也回来为余大经夫妇准备早餐。刚来南方的时候,只会做北方的饭菜,经过余母耐心的教授之后,现在有时候余母吃着张妈的饭菜还直夸比自己做的好。
这几日,余家没有了欢笑声,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余大经还在为那张协议书上的担保发愁,在饭桌上就对余母道:“我今天再去一趟谭家,试一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余母心里知道丈夫这么急迫的想让女儿出嫁,一是因为在他的男尊女卑的思想里女儿终究是别人的,二是因为那封协议,更远的说是想在以后的商海中找一个能经得起风吹浪打的母船。便无奈的说道:“要真的能找个好人家就好了!”
余美颜听着父母的谈话,饭都不想吃了,只是喝着清汤。她知道这几天父亲也在为自己找合适的人家,但是她不关心,她的心里只有张钧。
“阿祥又走了么!”余母把张妈也留在饭桌上一起吃饭,虽然心里内疚不知道怎么问,但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是呀!又去更远的地方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张妈强忍着悲痛,边吃边小声的说。
“都是我们余家连累了你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弥补!”余母不好意思的说道,右手抚摸着张妈的背。
看着女人们的絮叨,余大经坐不住了,草草吃完就起身走了,余美颜心里只想着张钧什么时候会来提亲。
“阿美,快吃,吃完了收拾掉!”余母不想麻烦受了伤的张妈,自己也感觉身体不爽,便安顿女儿道。
余美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似乎没有听到母亲的话,直到手里的筷子被拿了去才回过神来,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吃的,懵懵的说道:“啊……”
“啊什么啊!赶紧把桌子收拾了!”余母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余美颜看着无精打采的张妈,也就再没多说什么,开始了她长这么大以来的第三次洗锅刷碗。
饭后,余母带着张妈来到了卧室,给递了一杯水,坐在身边安慰道:“妹子,别伤心了,生活还要往前看,以后余家就是你们的家,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张妈握着水杯的手在颤抖着,把所有的悲伤都憋在心里。
“哎……都怪我,都怪我……”余母知道现在除了能给他们温暖,其余的什么都弥补不了,心中的自责也无时无刻不在鞭打着自己。要不是自己固执的要出去寻找女儿,张妈也就在棚屋照顾着,宝蛋也不会到河边。事情已经过去了,时光不能倒流,悲伤与思念却永远镌刻在心里了。
华丰典当行里的伙计们已经知道了宝蛋不在的消息,平日里的嘻嘻哈哈已经没有了,余大经走进门的时候说道:“阿祥的活大家都分担一点!”
“余老板放心,阿祥是我们的好兄弟,应该的!”郭叔指挥手下人正在将死当的器物收拾装车,他想问问宝蛋有没有消息,但看着余大经一脸严肃也就把话咽回到肚子里,继续忙活了起来。
“有个年轻人在等你!”郭叔突然记起来早上有人来找余大经,拍拍脑袋说道。
“年轻人!”余大经的大脑里迅速的过了一遍,会是谁呢。
“余伯父,您好!”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余大经转身一看这不是谭家公子么,不由的喜出望外。
“谭公子今天不忙了么!”余大经虽然心里高兴,但还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握着谭祖香的手,上楼去了办公室。
各自坐定,茶也上来了。谭祖香先开口说道:“我听说会进来一批紧俏货,伯父怎么想!”
余大经一听,心道:“想不到消息传的这么快,这批货可是通过秘密渠道自己争取来的,既然他知道了这批货的存在,肯定也知道与他们谭氏实业的关系了!”
“是有这批货,只是……”余大经面露难色,是故意在钓谭祖香的下一句话,说不定他会主动说合作,他们出面担保,也可以分得一部分货物。
但是余大经恐怕要失望了,谭祖香喝口茶说道:“恐怕这批货是个幌子!”
谭祖香带来的这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但是不管真假,余大经都淡定的说道:“生意么,总有风险,就看能不能控制了!你说对吧,贤侄。”余大经的心里想着,是不是这小子故弄玄虚,想要自己放弃这单大生意,他来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够得到谭家的签字担保,余大经把话题拉到了谭祖香的个人问题上了,问道:“贤侄应该二十四岁了吧!”
“对,癸巳年生!”谭祖香大概明白余大经的意思,便笑着答道。
“也到该娶个贤内助的时候了,可看上那家的姑娘了?”
“之前有好几家来相看过,都推了!”
“为何?”
“刚刚回来,看母亲操持着家业,怪辛苦的,就想先接过她手中的担子,让她多享几天福,还没有心思考虑哪些事呢!”谭祖香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想着余美颜,他不敢现在说出来,生怕余大经不答应。
现在没有在谭府,余大经也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便试探道:“我家阿美也不小了,现在还没找到个合适的人家,哎……”
“我小时候见过阿美几次,现在应该出落得更加漂亮了吧!”谭祖香也不掩饰自己心里所想,回忆道。
余大经早已经忘记谭祖香和余美颜是否相见过,但是知道这小子还惦记着自己的女儿,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更加好办了,只要能够促成他们之间的好事,自己的事就是顺理成章的孝顺之举了。
“我们家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我和你伯母觉得都不满意!”余大经这么说是为了吊起谭祖香的胃口,长吁短叹的甚是难受。
谭祖香说道:“不知伯父什么时候方便,我想……”
“余老板,余老板……”一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叫把谭祖香的话打断了,余大经急忙出来办公室朝楼下一看,是自己家的瘾君子邻居,拍着胸口站在大堂里朝上望着说道:“不得了了,你赶紧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