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中天,长生观中古木自有华盖,洒下细碎鳞光,以这古旧的观宇为幕,缭绕着自殿前香炉中升起的紫烟,端是一副幽静潜藏道韵的景象。
黄冶跟随着老道人身后,入了观门抬眼处就是一面影壁,上书一个“道”字,黄奕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放松之感,过了影壁老道人带着黄冶向左走,黄冶估计老道人要带他去的方向应该是厢房,观中的天地有些超乎黄冶的估计,自影壁到厢房怕是有个二三十米,老道人走的慢怕是要花上些时间。
想到目的地“尚远”,黄冶便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打量起这长生观的格局起来。黄冶抬头向大殿望去,看到大殿无有名匾,想起之前在观门前也没有见到名匾,心中只觉有些古怪。向殿后望去,殿后有塔,因为塔所在地势高于大殿,又破古木华盖而立,所以在观外极为显眼。
黄冶四下观望,知晓了厢房位于大殿右侧,与大殿之间隔有通向后观道藏塔的台阶;与之对应的殿左是并列的厨房、储房、井,储房居中厨房在前,井靠后位于与右对应的左台阶的左方,被一个木棚包含。
黄冶细细向观中看去,青灰色石板铺就的中庭,庭中心是一个大概丈许宽的太极池,太极池地势比中庭地面要低很多,黄冶扭着头跟在老道人身后,刚想踮起脚看看池中有什么池,却是听到老道人的声音自大脑中响起。
“小家伙,回神了。”
“咦,哎呀…...”黄冶回神的一瞬间,脚下便是一个踉跄,绊在古木的石围上了,赶忙平衡身体。
中庭左右两侧的房前都各有三株古木,黄冶刚才便是差点被第一株杉木的石围绊倒,四个黄冶应该能将这杉木环抱,向上看才发现古木华盖向与太极池相反的方向伸张,厢房前的古木树下有些许石凳伴着一个石制棋台,黄冶愈发觉得这长生观古老,疑惑也渐渐增加,自己怎么之前从来听说过这个地方,古怪古怪,实在古怪。
到了厢房台阶下,黄冶定睛向老道人的背影看了看,只觉和个普通道人没多大分别,很是自然。
老道人进入厢房给黄冶寻找衣物,黄冶便随意坐到了台阶上,穿过树叶的阳光洒在他湿漉漉的身上,潮热的感觉渐渐从皮肤上生出,驱散几分湿冷。黄冶打了个呵欠,习惯性从怀中衣衫内层的小布袋里取出手机,打开手机,心里有些庆幸幸好他买的是防水手机。
手机上显示时间为上午十点半,看着时间黄冶又看了看湿漉漉的自己,十一点自己恐怕回不了观。随即想给他的师父马卫双打个电话,却发现一点信号也没有。
黄冶瞬间懵了,心里开始念叨。
“怎么没信号,不科学啊,那么多信号基站,怎么可能没信号,手机坏啦?不科学!”
“对了,道长说这里是青城山洞天十二山界羽化乡,十二山界羽化乡?从没有听过啊!”
“我既然没死那么说明,我从掉到湖里,刚接近湖面时四周还是月湖。怎么从湖里爬起来,周围就全变的我不认识了?难道是和今晚打老虎一个套路?这是以前的青城山?好纠结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老道人自厢房中取出衣物,便见黄冶呆坐在台阶上抓耳挠腮,不时还扯自己的头发,老道人先是不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翘做了个无声的笑,看着坐着的黄冶。
“小家伙,衣物给你寻来了,快去拿去的换上吧。”
听到老道人的吩咐,黄冶赶忙起身回转接过老道人给与的衣物。黄冶满脸纠结的看着老道人,脸上大写着我心里有事儿,这一切都被老道人看在眼里,老道人眼中满是笑意的看着他,黄冶仰看台阶上的老道人刚想张嘴问,便被老道人的话堵了回去。
“想问什么,等你换好衣物再来问我这个老道人吧,湿衣物穿在身上可不好受哟。到旁边的厢房去换吧。”说完老道人给黄冶指了指右边的厢房。
黄冶张了张嘴,把话给咽了下去,拿着衣物向旁边的厢房走去。老道人看着黄冶的背阴,右手附在身后算了算,眼中的逐渐笑意却是越来越盛,脸上带有些许感叹的意味,抬步向大殿走去,身后厢房的门也自动关上了。
……
换好衣物,黄冶将湿漉漉的衣衫放置在厢房的凳子上,厢房格局和他在全真观所住类似,一床、一桌、三凳、二柜,黄冶环顾这间房间,墙是青砖墙,窗竟然是白绸木窗,没有电灯,只有桌上的一盏古怪的灯,这盏灯灯芯是一块黑色的方石头,石头大概四厘米见方。这让黄冶愈发怀疑自己可能遇上了今晚打老虎一样的事件,不免有些心里害怕。
推门而出,心中的害怕与疑虑越发的多,欲寻老道人解惑,四望却没见到人,厢房里也没有人。黄冶有些心切的想要呼喊起来,又想起自己在观中,不能大声呼喊,心中的急切似火一般燃烧着他的心神。
恰此时,老道人自大殿中出来,持三柱拇指般粗细的大香,插入殿外台阶上的大香炉中。黄冶瞧见老道人,心里似乎有了底,不再急切起来。
老道人一丝不苟的上完香,看向厢房前的黄冶向他招了招手示意黄冶过去。黄冶小跑到殿前,两步并作一步的跃上殿前台阶,踏上两米宽的殿廊走到老道人身前,做了个道稽(右手抱左手拇指,左手环抱右手,形成太极)。
“道长,福生无量天尊。”
老道人还礼,笑着看着黄冶,徐徐说道。
“小家伙,你要问什么。”
“道长,我想知道今年是道历多少年?”黄冶眼带急切望着老道人,面色恭敬的问道。
“今年是道历四七一五年。你还有什么疑惑?”老道人面色有些古怪,他原以为黄冶第一要问的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黄冶听到老道人说是今年是道历四七一五年,心里不觉松了口气,幸好没有遇上今晚打老虎的类似情况。
“道长,您这儿不通电吗?”
“额,长生观不通电。”老道人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道长,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您说的十二山界羽化乡到底是什么含义?我爬起来的湖还是月湖吗?”黄冶终于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这里是青城山洞天十二山界羽化乡,十二山界是指此地是被阵法隔绝出来的空间,羽化乡是指此地位于十二山界的名称,羽化乡居于十二山界南部,你爬起来的那个湖和你掉入的湖是同一个湖,为阴阳湖,你掉入的是阴湖部分,爬出来的是阳湖部分。”老道人慢悠悠的告知黄冶,为他解惑,同时观看着黄冶的变化。
“道长,为什么我掉入的是阴湖,爬出的却是阳湖?”黄冶若有所思,老道人告知与他的常识,似乎在告诉他他来到了个恰似武陵人发现的桃花源般的地方,这要比自己的猜想结果情况好上百倍了,故他也就感到没什么可惊愕的了。
“阴阳湖原本就是一体的,只是被阵法隔开了,使得十二山界内的人只见阳湖,十二山界外的人只见阴湖。今日因为一些缘故使得阳湖的鱼虾生物沿明河溯流而上,阳湖中少了鱼虾平衡阴湖,阵法便从阴湖把你拉了过来。”老道人见黄冶心境平稳,难得露出欣赏的眼光看着黄冶。
“我就说,现在想来湖中当时确实是没有生物。”黄冶低头皱了皱眉嘀咕一句,有些纳闷,自己这运道都不知该怎么说的好。
“道长,那我现在能通过湖回去吗?”
“不可为,不可为。”老道人对着黄冶摇摇头。
“那,道长您能送我出去吗?”黄冶追问道。
“这十二山界进来不容易,出去也是不容易,出界需要十二山的各山主的认同才行。况且你的道行不够,十二山阵会自动将道行不足的人留在十二山界,所以没办法带你出去。”老道人严肃的看着黄冶,想让他明白这不可为。
“真的没法回去?”黄冶仍然不死心。看着老道人摇头,低着头脸上终是开始伤心起来。突然黄冶又抬起头,看着老道人问道。
“那能打电话吗?”
“嗯?……”老道人一脸错愕,“十二山界被阵法隔离成单独的一方世界,虽然依旧同天同地,却是没有办法打电话的。”
黄冶仰头看了看太阳,眼里噙着泪水,心中自语着“回不去了。”想到自己的家人朋友,自己的师父师妹,还有自己还没来的及吃过的美食,没来得及看的风景,觉得人生都没有意义了。
老道人看着黄冶,感受着黄冶的心情,笑道。
“小家伙,那么悲观干什么,只要道行够了是有机会出去的,另外十二山界内是有与外界联系的方法的。”
“能与外界联系?能与外界联系!”黄冶只觉这句话像是母亲的一巴掌,直接将他从沉沦中拍了出来。
“这是真的吗,道长?”
“哈哈哈,老道会糊弄你这个小家伙吗。”老道人看着‘新生’般的黄冶,笑了起来。
“哈哈哈。”黄冶看见老道人笑,自己也笑了起来,心里想着,只要能与外界联系就好说了。
“咕咕咕……”黄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敢看老道人的笑眼。
“哈哈哈,走吧吃饭去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