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焦躁的女声穿过龙湖公园幽深的竹林,刺入张国龙早已受伤的鼓膜,这让他本来就烦闷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但这是性命攸关之事,他想都没想就大步流星般冲向声源之地。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进一看,是一名二十多岁的漂亮女生,旁边的石凳上还散落着一堆男士的服装。在这个深冬的南方,严寒虽不能和北方的天寒地冻相提并论,但清晨七点,这样的湖水也没人敢下湖游泳吧!因为他确定,湖面水波平静,映着启明星和那半弯清月在水面栩栩如生!就算有人落水,也一定死了!张国龙心想。
“落水的是我男朋友,我们每日都有锻炼的习惯,我就在龙湖边晨跑,而他每天都要到湖中游泳,可他已经下去半小时了,以前他早上岸了,可……”
女生的脸庞不知是太过焦虑还是运动过度的缘故,一抹红晕在脸上显得格外清纯,透过昏黄的灯光,他看到女生脸上滚落的泪珠,“大叔求求你救救她!”她一把抓住张国龙的衣袖,声音哽咽着,字体在她的口中扭曲了,张国龙并没有听清楚她所有的话语。
“报警吧!”
张国龙确定,她的男朋友绝对死了!没人能在水下憋气这么久的,接下来的事肯定不关他的事,即便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说话间,他拿起手机,准备报警!
“啊......噗.......”
突然,宁静的湖面传来水波荡漾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人影出现在湖边的桅杆上,他喘着粗气儿走上岸来。
张国龙惊讶的表情将粗糙的脸庞牵拉成痛苦的模样,手中的电话从掌间滑落!这怎么可能?他看着眼前高大结实的男生,心中涌现出莫名的感觉。
“亲爱的!”
女生丝毫不顾身旁的张国龙,朝着男生冲了上去,一把将他搂入怀中,“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走了,吓死我了!”女生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我没事啦!傻瓜,这不是好好的嘛!我就想着试试水下憋气的功夫呢,没想到,二十分三十秒,刚刚好!”男生轻轻安慰着怀里娇弱的女生,才抬头看到面前的张国龙。
“你好!我...周一!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谢谢你!”周一轻轻推开女生,顺手抓起旁边的衣服穿上,捡起张国龙掉在地上的手机,轻声说。
“张国龙!”
张国龙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呆若木鸡般伸出手去,没想到我这一生所见精英无数,却不曾想,天下竟有如此奇才!这可是接近零度的冰水,可是丝毫看不到他颤抖的样子,甚至连喘息都是那么平稳,如此惊人的体格,简直不可思议!这是他从来没想到的,尽管他认为这样很轻率。
其实周一早已看透张国龙的想法,从他的眼神,还有额头扭曲的线条足以说明他此刻的心生感慨。
“张先生,你军人吧!耳朵不好的话,我建议你做一些耳部的康复训练,看你这年纪,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周一一直以让人崇拜为乐趣,其中最厉害的,便是在举手投足间可以轻松地把握患者的心理,不过这一次,他着实让张国龙吃惊。周一伸了伸腰,向张国龙摆摆手,牵着女生朝旁边的小区走去。
他们在这里已经打拼了五年,说实话,周一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觉得这些年真的苦了身边的这位娇小的女人。
“亲爱的,你怎么知道他是军人的?”
张国龙模模糊糊地听到女生和周一的谈话,他转身看了看这位身材瘦小的男生,心头涌动着莫名的感觉,周围的宁静再次被铃声打破。
“知道了,我晚点过去!”
张国龙挂了电话,在一旁的石凳上找地方坐下。他已经很难入睡,这是他失眠的地无数个夜晚。他不敢去回忆,他生怕自己被无边的苦念淹没殆尽。
“这是个秘密,你又不学医,自然不会理解的!”
周一哈哈大笑起来,李婷无数次问周一这个问题,每一次她都觉得自己的男人是个偷窥狂,因为她怀疑他有那么一种本事,可以随意进入任何人的内心窥察别人的秘密,“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周一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古有扁鹊,查色识疾!我只不过抓住了患者的那一丢丢的感情波动而已!”他伸出手搂着一旁的李婷,神秘兮兮的不可一世。
其实周一自然不是通晓世事的神仙,只不过这些都是中医的面部诊病里的内容,他耳朵不好,肝肾反射区都会有特殊的表现,而且面见青色,非瘀则痛,至于他军人的身份,虎口间粗糙的茧子就足以说明一切,这是长期拿枪的表现,而且周一有种预感,这家伙肯定官职不小。
“周一,这么早就锻炼身体回家了啊?”
刚推开小区的大门,一旁的大梧桐树后闪现出一位膘肥体壮的中年女子,周一被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倒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包租婆啊,你……我……额,您这么早就来收房租啊?”
周一心想,尼玛,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是不是想钱想疯了?我都说了会晚一个星期,还差一天啊,真是倒霉!
“我就是来提醒你,明天别忘了啊!”周一已经厌恶了她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但在华中这个快速发展的大城市里,他不得不对现实低头,“一定一定,您放心吧!”周一苦涩地笑着,脸庞因为难以包裹的情绪显得相当难看。
“婷婷,有时间过来找我玩儿奥!”
不知为何,自从周一和阿婷搬进这里,包租婆对她就格外关照“一定一定,我有时间就去找您玩吧!那没什么事儿我们先……先进去啦!”
阿婷显然对包租婆也十分厌恶,但寄人篱下,她也不得不服软,二人对其摆摆手,赶紧钻进门去……
五年了!当时在学校里立下的誓言,让周一无数次羞愧难当,他们约定了毕业让彼此过上好日子,如今变成最大的笑话。周一无奈地摇摇头,真是学医坑八代啊!
比起周一那一届其他专业的学生,他就像个贫民窟里的要饭花子,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而周一还在早已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里谈着恋爱!
周一再次摇摇头,无奈地洗漱完毕,对着沙发上坐着发呆的她笑了笑“傻瓜,我又不是不回家了,放心吧!好好吃饭,我已经把菜切好放在冰箱啦,你照着上面的步骤做菜就好啦!”周一拥抱着怀里弱不经风的她,安慰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有这么多的二十四!”李婷不断地用头撞着周一的胸口,仿佛是对当今医学事业的最大拷问!
周一微微笑着,起身离开,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终究永远的亏欠她!
京大医院是华中市最大的医院,不仅如此,它还是全国唯一一所全球知名的品牌医院,因为这里汇集了全球各国顶尖的医疗专家,这是国家新开的试点医院,意在将全球医学领域的研究与合作推向新的历史发展阶段,说实话,这里不仅仅是卧虎藏龙这么简单,因为在这里每年都有新药和新的医学课题产生,它不仅仅代表着全球医学的进步,更彰显着祖国不断强大的实力,这些高级别的专家,全都是国家高薪聘请的。
而周一也是京大医院的一名毫无名气的医生,虽然这里每一年的门诊量远超全国门诊量水平,但周一自己所拿的工资却薄如扉纸。
他刚进科室就被主任告知今天又有领导来检查,说实话,周一真的很反感这些打着检查旗号来混吃混喝的领导们,因为他们的每一次到来,都将让整个医疗团队鸡犬不宁,因为他们完全有理由悄悄地来,不然检查的意义何在!
“小一,今天你二十四,注意收接病人时别出错了,尤其是住院病人,医保报销资料千万别出错,还有一床的特重病人,初步诊断他是重型肺源性心脏病人,你要随时注意!”
“明白!”
周一大口嚼着口中的煎饼,快速下咽让他的咽喉犹如刀绞,话语在他的口中被挤压成尖锐的猪叫声,引得办公室里其他人一阵哄笑。
“你小子!下次早点!上二十四还这么邋遢!走,查房!”
主任看了看他,无奈地摇摇头!周一一行人跟在主任身后,这个看似庞大的队伍,其实厉害的只有主任一个,但是真正厉害的有很多人!
中医科主任是一位五十多岁的油腻男人,周一和其他同事都叫他老云,科室除了比较忙以外,整个工作环境算是比较轻松的,在这里,周一可以畅所欲言,即便主任是一名纯正的西医医师。
查房只不过是一个形式,是让患者感到安慰,也让医师明白病情与责任的一个工作流程而已,周一五年来每天都这样单轴循环着。真正累人的是这些复杂的病历,倒不是内容的繁琐,更多的是其中微小的差错,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受到一个错字两百的罚款!所以简单的查房交班后,周一赶紧投入到病历的书写和下医嘱的繁琐工作中。
对于一个纯中医出身的周一,这份工作无疑是压力山大的,因为即便有专科用药,但不明药理和用药原则的他在这方面吃尽苦头,他经常挑灯夜战,用五年时间才基本学完药理学这本书。
中医在中国的医疗体系中已经失去基本的医疗模式,被西医化是当代中医无法传承的原因之一,除了那些资质较深的老中医,年轻一代对中医失去兴趣也是中医失去鲜血的又一原因。
周一心里一直暗流涌动,他虽心有所向,可已无余力,中医的这场改革之战到底何去何从,他说了不算!所以担心也是没用的。
“队长,是这样的!京大医院的人才选拔历年来都是军区医疗人才选拔的基地,除了我们,还有很多其他军区也在这里选拔人才。所以这才让您亲自跑一趟!”
九点刚过,京大医院门外,便已经聚集了众多身着军服的领导,一个身材魁梧,眼睛细小的士兵对跑步赶来的张国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并在五秒内,向他精确地报告了这一情况。
“我在就一定可以吗?身为军人,怎可沾有官僚思想,回去当众检讨!”张国龙接过士兵手中的招聘材料,话语犀利中带着些许的仁慈,让士兵的内心为之颤动。
“是!归队当众检讨!”士兵立正,回了张国龙一个标准的军礼!
“先去中医部!”
张国龙合上手中的招聘材料,对书面上书写明确的只招西医医师不以为然,身旁的士兵显然心生疑惑,但他明白,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虽然受尽张国龙的管教,但从没有一次,让他心生不满,因为在他心中,张国龙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张国龙一行人上了大厦旁低矮的新建楼房,这座只有五楼高的楼房,便是中医部。相比于整个威武庞大的京大医院,这着实狠狠地伤了中医人的心。
“小一,一床的病人你用的什么药!“
一位驼背的老人杵着拐杖从门外进来,银白的双鬓下是一副极度精神的面容,周一正在书写病历,听到身后的声音赶紧起身,“师傅!您怎么来啦!”
周一赶紧搀扶老者坐下,其年纪虽大,但其标准的坐姿,即便是早已弯曲的身躯也无法泯灭,“一床的病人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呼吸道未见感染,气道通畅,动脉氧分压保持在50~60mmhg,未曾使用机械通气。患者清晨便出现口渴,喘息之症,还有一次持续性胸痛,脉象结代偏紧数,我考虑使用从伤寒论的炙甘草汤证和金匮要略中的胸痹证入手。”
“嗯!大方面是对的,可是细节方面需要注意,口渴和紧脉的出现,阴极阳衰,此为危证!虽有喘息,胸痛,但无痰可祛,便不轻用泻法。唯以回阳方可平气!”
周一点点头,“虽为危证,但唯有固护心阳,阳可化气,气行于肺,金水行则肾水济,通行全身,方可平喘息,所以口渴是假象,真正的病因在于阴阳离绝,阴无阳不动,阳无阴妄行!我懂了,师傅!”
“精彩!”
老者刚想开口,却被早已在门外站立的张国龙打断,“没想到这般年纪,便可将复杂的中医阴阳理论阐述清楚,着实让人佩服!”张国龙轻轻地拍手,向转身的周一轻轻点头。
“军长辛苦!”
张国龙看向座位上端坐的老者,行了一个标准对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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