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禾在集市上来回走了两圈,也没想好该买些什么,才能填补那一文钱的亏空。别看只有一文钱,潘美凤是个极精明的女人,常年混迹于市井的她,对集市上物价的浮动了若指掌。
她只要一看东西,过手摸几把,价钱就已经了然,更是精确到了一文钱。再加上许青禾所买的是价格常年波动极小的瓜果鲜蔬,一文钱都挺难办的。
集市上最热闹的时候,就是大清早。她耽搁了大半个时辰,身边的人已经散去了大半,许多生意好的商贩整理东西,准备离开。
“姑娘,你看我家肉怎样?”
耳边似炸起一道惊雷,许青禾反应有些大,光着膀子的屠夫手里掂着菜刀,横着满是肉的脸看她:“买不买可说一句,你站这老久了。”
许青禾倍感抱歉,“我这就……”
她本来要走,余光恰好被架子旁不断往下滴着血水的袋子给勾住了。血水滴滴答答的,距离她鞋边不过几寸,她连忙倒退两步。
“这是?”
张屠夫瞥了眼:“那个啊,都是些杂碎玩意儿,留着晚上回去喂狗的。”
他也看出许青禾没买肉的意思,态度顿时冷淡了不少,一边回答她一边还剁着肉。
杂碎是什么东西,许青禾在厨房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知道的。那都是些动物的内脏,味道古怪还肮脏。
陈家也有养两只鸡下蛋,过年宰一只,那身子里头的脏东西嫌那股子味儿,扔掉了也没人要吃的。
平日即便陈家难得有肉,姐弟两个从来是只能闻到点儿肉味,想要吃肉那更是天方夜谭。一只鸡宰杀熬炖下来,潘美凤心情好了,姐弟俩能分碗汤喝。鸡肉是指望不上,他们也只能拿这些陈家人都不要的脏东西,料理一番解解馋。
所以听了张屠夫这话,许青禾心中顿时闪过一招妙计。
“老板,这杂碎儿能给我么?”张屠夫停住手里的活,不解地看她,许青禾连忙解释:“就是你把它卖给我。”
张屠夫乐了:“这东西给我家大黄吃,它都嫌着臭,你还要掏钱买?有这个钱,倒不如上我这买几两肉。”
“我家也养了条狗,不带荤的它就不肯吃。你看我们肉都吃不起,哪有闲钱给它吃肉,眼看着日日瘦下去,也没几天好活了,就想着给吃两顿好的解解馋。”许青禾说的又快又利索,“这一袋子,我五文钱买下来怎么样?”
“十文钱都能买一两次等的肉了,那,十文钱一两。”张屠夫指着挂在铁钩上的一条精瘦的猪肉,“不然这样吧,你买二两,我就把它送给你,当个人情。”
普通人家十天半个月才来买顿肉解解馋,当然专挑肥肉下手。是以张屠夫的铺子里,肥肉最为畅销,几乎是刚端上来,上等五花肉都被买了个光,剩下来一堆骨头肉和精瘦的肉没人买,在那里找苍蝇。
听对方这么一说,边想着将肉卖出去。
“二两……”许青禾十分犹豫,早上潘美凤确实是给了二十六文钱,但买山菇花了六文钱,买那本破册子花了一文钱,如今手头剩下十九文钱,一旦全部花光了,只怕又要招来潘美凤好一顿刁难。
更何况这肉,平日都是潘美凤来买,她要是买了,潘美凤怕是要骂她越俎代庖了。
不过比起这个,擅自挪用了一文钱的罪状可要大多了。
“那来一两半。”
张屠夫早已经手起刀落剁了二两肉,一听许青禾这话,有些呆住。
“不说好了二两?咋的变成一两半了?”
许青禾应道:“可我只答应了要买,可没说买二两。再说,二两肉要二十文钱,我可没带够这么多。”
肉都已经是切下来了,刚刚好二两,如果许青禾坚持要一两半,就得再割下来半两。花钱来买肉的,可都是再三斟酌过后的,既然有整块的好肉,谁又愿意买那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扒拉出来的,丁点儿大的一小角?更何况,还是这不怎么好出手的精瘦肉。
想了又想,张屠夫脸色便有些不好了,拉了下来:“最低十九,再少那杂碎我就不送了,给我家大黄吃还能吃两顿。”
这正和了许青禾的心意,欢欢喜喜地把装钱的兜子给翻过来,哐当掉出四个铜板。
张屠夫见果真只有四个铜板,再倒不出一个,心里那口难平的郁气才算是了了。把肉丢到许青禾的篮子里,接下架子旁的小袋子。
“有没袋子?”
许青禾摇头,张屠夫搓着手不停地叹气。但又看她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实在不好说什么重话,再加上这袋子往常都是装些杂碎儿,臭脏的很,也就直接送了。
“算了,袋子也给你吧。”许青禾欢喜地接过,他又道:“以后还要肉,记得再来我这,可千万别去西巷那儿。”
西巷就是潘美凤卖菜的市集,两边隔了有一段距离,西巷住了几户有头有脸的人家,因此菜价要比东巷贵了一星半点儿的。
潘美凤耍了无数的泼,才在那处占下一角地儿得以容身。
也正是因为如此,潘美凤明明是个在市集卖菜的,却隔三差五的要许青禾出来买菜回家做饭。
拎着一篮子的山菇和肉,许青禾胆战心惊的回家。陈勇在门口与隔壁家半大的孩子打沙仗,浑身沾着泥沙,看起来灰头土脸的,见到许青禾立马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转身把脏了一大块的屁股对着她,用力地拍了几下。还没等许青禾拉下脸来,他就大笑着转身跑远了。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许青禾忍住蹿起来的火气,进了屋。
潘美凤不在,陈家显得静悄悄的。她把东西在厨房放好,心中记挂着房里还未醒来的变数,去了柴房。
刚看到屋子里的情形,许青禾惊地立马转身掩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