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的时间巧,许青禾也不过是刚刚摆了摊子,还没开始做生意。见他来了,更是没了心思,抛下摊子就走到张治身边,眼里含了几分期待地看着他,等着张治开口。
“大人,成了吗?”
张治摇着扇子,脸上带了几分尴尬。他身为堂堂县令,当初是夸下海口说是可以。但实际上他也是没把握,还让柳续儒最欣赏的大儿子张柏年出场替他说话,好说歹说的哄了老先生两天,才让他松了口。
“要收人也行,人得到跟前来掌掌眼。要是看的过去呢,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再收一个,要是个愚笨的家伙,就是堆座金山摆在我面前,我也是不会收的。”
“成是还未大成,但只差临门一脚。”
这话说的峰回路转,许青禾还没来得及失望,脸上就露出喜色来。
好歹比她刚进屋就被柳老先生赶出来要好多了。
“多谢大人。”许青禾作势要拜,膝盖刚一弯,就已经被张治双手扶起。
“担不起担不起,还没做数的事情,你先别急着谢我。”张治有点无奈,对方那个脾气连他都摸不准看,“就此敲定还好,若再生波澜我可没脸见许老板你了……”
“不管此事成败与否,大人您都是民女的大恩人了。”许青禾恳切道,“柳老先生收学生的门槛极高,又不是个贪恋钱财之人,多少人只求见他一面都无功而返。要是最后小弟没有成为柳老先生的门徒,那也一定是因为他学识不够的缘故,不论如何都该谢谢大人。”
看到许青禾这般模样,张治忍不住有些疑惑了,“莫不是你曾去见过他?”
一般人提起柳续儒,都说他脾气坏,软硬不吃的。很少人能这么具体的说出他的喜好来,这让张治有几分好奇。
被他这么一提,许青禾就想起了上回去见柳续儒的惨状来,见她这表情,张治哪还有不知道的,当即就抚掌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不过柳老爷子现在还算好多了,早些年他身子骨硬朗,还喜将人扫地出门,你该感到庆幸了。”
许青禾喃喃道,“哪里瞧出脾气好了,还不是把我给扫地出门了……”
她说的声音实在小,张治只捕捉到只言片语,但还是惊的眼皮一撩。
“你被赶出来了?”
许青禾轻轻点了点头,瞄了几步远外的无名一眼,好在他根本没将目光转向这,看来应该没注意到才是。
“那可真是中了头彩了,现下已很少有人上门去求他收学生了。”张治见许青禾目露疑惑,顺口解释,“之前县里一家富户去找他上门当先生,提了一盒子的黄金,本以为能让他回心转意。哪晓得柳老爷子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直接扫地出门,还放话再不收学生,这些年才得了些许清静。”
当然,也是因为他在后边撑腰的缘故。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跟外人道哉了。
原来如此,难怪柳老先生看到许青禾拿的礼物,会大发雷霆。那样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怕是觉得受了侮辱吧。
许青禾想到此处,心中生出了几分歉意。想着若是下回能见到他,定要向先生好好赔礼。
“那不知何时可以上门拜访先生?”许青禾有点紧张。
这真不能怪她,谁叫上回留下的印象如此的糟糕呢?
她甚至都不敢跟许榆阳一通拜访,生怕因为他而让柳老先生迁怒于弟弟。
听张治说今天就可以前去拜访,柳老先生有空。许青禾就嘱咐了无名去家里带许榆阳来。毕竟他脚程快,体力好,肯定能更快些。
因为心中惦记着这件事,开摊做生意的时候,许青禾就显得很是心不在焉,经常烤出来的串不是漏刷了酱料,就是算错了分量。
这下子就算她不说,来这里的客人也都能看出许青禾有心事。
熟客开口调侃,许青禾也没空搭理。等到他们都编出了一段风流佳话来,才赶紧的上前去制止他们。
许青禾心里头紧张的七上八下,在看到回来的许榆阳后,当即就丢下了手里的烤串,冲出去抱住了他。
“等等,你先别说话,让我缓缓。”许青禾拍拍胸口,缓和了一下,才伸出手搭在许榆阳肩膀上,“你现在说吧,好消息呢还是坏消息?”
许榆阳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特大声的说:“老师答应收我啦!”
“真的吗?!”
“许老板这是有什么好事呢,也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啊。”
“今天我弟拜师成功,在场诸位全部免单,由我请了,请你们沾沾喜气。”许青禾笑眯眯地说完,大家都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呼声。
能免费吃,当然好啊,谁说不好,大家绞尽脑汁的夸许榆阳,把小家伙夸得天花乱坠,脸色通红,最后撑不住了,说想回家,匆匆忙忙地就跑了,留下一堆人在后头哄笑。
迟来的人得知了这个好事,纷纷垂头顿足的后悔来迟,但也都真心地祝福许青禾。
毕竟在这里住的久了,总有几个知道柳续儒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可真是了不得,有县令在背后撑腰啊!
今天也是许青禾早早收摊的一天,就在她宣布结束营业,要回家的时候,何金亮拦住了她。
“许老板,我有个不情之请。”在食客都散的差不多的时候,何金亮哭丧着脸,噗通一声跪倒在许青禾面前。
“何叔你干什么?快起来,我哪里受得起!”许青禾去拉他,但何金亮就是不起来,还抱着她的衣角哭得稀里哗啦。
“我老母病重,家里又只有我这个儿子可以赚钱养家了,我先前没说是以为还能担得起。但现在病的越来越重,已经没钱给她看病吃药了。”他看起来这么的凄惨,路过的人无不向他们投来目光。
许青禾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连忙推开一步,不敢再收他这么一跪。
“何叔你起来再说,你要是不起来,我也帮不了你了。”许青禾说完这话,转身就要去推车。
何金亮利索的爬起身,佝着腰跟在许青禾身后转悠。
“我毕竟不是大夫,能怎么帮你?”许青禾有些无奈。
何金亮来她这里帮手也已有月余,破为油腔滑调,但手脚有些懒怠,许青禾并不算多喜欢他。但又念及他家中老母跟小儿,也没有辞退他。
如今碰上这样的事,又被这么求着,她总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许老板你先借我些钱,之后从我的工钱里头扣,你看这样可以吗?我以后一定会努力干活,好还你钱的。”何金亮不断地弯腰鞠躬,许青禾被他弄得有些受不了,终于是软了心。
“你要借多少?”
何金亮卡壳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许青禾松口,有几分迟疑,“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也不小,更何况何金亮家中并无其他收入,全靠他一人。而他一个月也不过一百文钱,总不能让他白干十个月。
许青禾虽心好,但并不是个冤大头。
钱财得来不易,她总不会如此简单就给了人。
“我只能借你半两银子,之后每月工钱减半,这样行吗?”许青禾叹气道。
何金亮飞快地又扑倒在地,重重扣了两个头。
好在许青禾眼疾手快,朝旁边跳开一步,才没受到这一拜。
“钱在这里,希望大娘能早日康复。”许青禾从钱罐子里数出半枚碎银子,大约是半两的模样,交给了何金亮。
后者脸上哭得涕泗横流,边走边回头,抱拳感激许青禾,慢慢才走远了。
“你信吗?”
走在路上,一向沉默的无名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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